走出乾宁殿,已是夜幕降临。我没有理由拒绝易扬熙,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只能不顾一切的为皇帝服务,哪怕牺牲名节,牺牲幸福。
原来之前一切的所谓友情皆是假,这个皇宫,的确不会有真心,我只是他身边可以利用的一颗棋。
想到此,我暗自菲薄,我何止是易扬熙的棋,衡王,文钢,还有萧任归,我不是一直在他人的掌控中吗?
不觉间才发现自己走向了抚辰殿,是啊,就是从这里开始,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又把自己困住了。
再一次坐在殿外的长凳上,回看着雪中自己的一步步脚印,一路走过来,从北都衡王府到皇宫,现在又要从皇宫去什么都尉府,我这枚棋还将去往哪里,居然不能由自己决定。
看着厚厚的积雪,我捧起一抔,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身影,耳畔只有他的声音:“幽蓝,你过来,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那是两个雪人,并排站立在梅花树下,一个手持竹萧,一个头上戴着几朵梅花,我看到后咯咯地笑出了声,原来他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人影就是在忙这个。
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每年的第一场雪,定楠总是堆两个雪人,纪念我们又长大了一岁,每年的雪人都是一样,一样的位置,一样的打扮,我们长大了,雪人也一年比一年大。
可是今年,我们分离万里,我们的雪人在哪里?
“定楠,”我低吟,回忆的画面只有他,其实我始终相信自己与定楠的感情,他永远在我心中,而他,就算离我再远,也绝不会忘记我。想到此,心中顿时有了一份坚定,无论如何,我也要救自己,这一生,我只属于定楠一个人。
十二月初一,太后生辰,于同乐殿设宴请各地藩王来使及朝中大臣。
莺歌燕舞,气氛浓浓,张太后和易扬熙端坐殿上,各藩来使与众臣位列两侧,共祝太后福寿千年。
“母后,”易扬熙起身,对张太后抱拳一躬,“儿臣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望母后喜欢。”
张太后微笑颔首,易扬熙拍拍手,迎着大臣们讶异的目光,早已准备好的舞姬身着淡粉罗纱衣裙,云带束腰,盈盈而至,在殿外雪地上围成一圈。
雪轻红踯躅,风艳紫蔷薇,钿璎累累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罗绮,雪白的地面辉映着几盏烛火,残落冰绡如飞絮般若翻盈舞,与鲜艳灵动的舞姬相得益彰,分外妖娆。
而我在圈中,粉妆淡抹,梳着如意髻,斜插两支攒金丝镶珠步摇,着了一身大红烟罗百褶裙,身披透明白纱衣,手持一红色方锦盒,轻移碎步,随乐起舞。
天气寒冷,众舞姬均着白皮靴,而我为了移转灵便,只是穿着普通的大红色绣花舞鞋,刺骨的冰冷从脚心传来,冻彻心扉,大臣们一声声的惊叹,我自知已经达到目的。
这是我连日精心准备的一支舞,名唤“飞雪残红”。
太后的同乐殿不大,当易扬熙要我为太后起舞祝寿时,我随即想到殿前的雪地,因为这一次的舞,至关重要。
众舞姬翩然散开,我足尖点地,手持锦盒,翩然旋转,脚渐渐发热,就觉雪地愈发冰冷。
侧头回旋,余光瞥过,众臣分列而座,杨奭面露笑容地注视着我,坐席两侧上方坐着的是各藩王派来为太后献礼祝寿的使臣。
俊目流转,淡笑持杯向我微微示意的是萧任归,他对面坐着的是从成南赶来的慎王易弘证的幕下重臣李营祁。
我缓缓停住,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极尽魅惑,嫣然一笑,玉手轻抬,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转而轻移,步步生莲,如踏浪凌波般行至中央。
回首媚望,李营祁已然呆住,左手持夜光杯,右手银筷抬起,我对他频频回眸,轻扬娥眉,他果然目不斜视地看着我。
一曲舞毕,我躬身行礼,盈盈迈步上前,将手中锦盒奉上,易扬熙起身,面露微笑,接过锦盒放在案上。
“母后,这是儿臣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的。”
原来是这用南瓜雕刻的一颗寿桃,揭开盖,里面便是热汽腾腾的长寿面。众臣纷纷赞叹易扬熙的巧妙用心,易扬熙转首向我微微点头,我躬身缓缓退下。
我故意假装被舞女们挤到行至李营祁身旁,突然脚一崴,被他稳稳地接住,倒在了他的怀中,四目相对。
他贪婪地呼吸着我身上费心调制的百花香粉,我能感受他眼中如获至宝的目光,垂睑抚面,侧目见众人并不在意,我忙起身淡笑行礼,向他一躬,退至殿外。
在殿外站立片刻,果有一人追了出来,一定是李营祁,我快步向御花园方向走去,途中,拦住一个送往同乐殿送酒的小太监,将一块银锭条放入他手中让他务必告诉杨奭,我约其御花园相见,但不能让他人知晓。而后,我放缓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