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眼前是一大一小两个熟悉但从来只会出现在梦中的身影。
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禁揉了揉眼睛。
一大一小两个出家人装扮的人并没有如往日那般清醒后再从她眼前消失。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
她本以为他们都已经死了,死在她的贪念和皇帝的出尔反尔下。
大的声音无限柔情,承载着满心满意的不舍怀念:“颜娘,是我。”
小小的光头孩童也迫不及待连声喊道:“娘亲,是孩儿啊,你好好看看,是我!”
她颤抖着伸手抚上身前一大一小朝思夜想的面孔,泪盈于睫。
告别时肝肠寸断,再逢犹恐是梦中。
……
待一家三口平静下来叙完别情,在一旁守卫多时的隐卫奉上一封信。
她一边拆开一边想:皇帝会同她说什么?
工工整整的一张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再没有多余的话语。
一场交易,朕言出必践,夫人可还满意?
她的眼前浮现皇帝漫不经心带讥笑说这句话的模样——眉目桀骜,惯于拒人千里之外。
除她,他的世界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而如今,她也被排斥在外。
怔怔抬起头,她看向皇城的方向。
皇帝此刻会做什么?
继续忙那些永远也无法忙完的政务?
即便身体千疮百孔,他也从未停下手头的事务,坚持打理朝务。
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只为治下的子民的日子能好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也可。
为此他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对贪官污吏顶格处理,抄家灭族、流放千里、永不叙用者比比皆是。
严酷的手段为皇帝招来怨言无数,在前期他健康的情况下,还能压下有心人的不满,如今身体每况愈下,身无后嗣,他根本无力阻止到处串联兴风作浪的朝臣与宗室。
他成全了她,自己又会落得怎样的结局?
她想起私下拉拢她的人,曾经说过的话。
皇帝应该对此有心理准备。
他能平安度过这一劫吗?
忧心忡忡望向皇城的她忽然眼前一片模糊。揉了揉眼睛,惊诧地发现,此刻她眼前的皇城完全变了个模样。
乌云压城,血光冲天,无数的厮杀声响彻云霄。
发生什么事情!
有动乱?!
思及状态接近油尽灯枯的皇帝,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想都不想迈步往外走。
隐卫出手拦住她。
她看向隐卫,神情急切:“为何阻我?”
隐卫冷冰冰不为所动:“陛下已有安排,请夫人不要节外生枝。”
看着血色弥漫的皇城上空,她实在按捺不住担忧之心,不顾阻拦想要离开。
“娘!”
“颜娘!”
父子两重叠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
“娘,娘,你——不要我了吗?”
忐忑不安的呼唤:“颜娘……你要离开我们?”
她如梦初醒,定住身体,她怎么能不顾一切离开她心心念念一直牵挂的人?
就在此时,从皇城方向传来的丧钟鸣响天地!
她心中猛一惊!
怎么会有钟响?
不可能,她一定听错了。
不会的,不会……
可此刻半空中一声声的丧钟悠悠,正在向天地人间万千子民宣告着皇帝大行!
皇帝死了?
曾强行把她囚禁在他身边,让心如死灰的她恨不得的亲手手刃的人死了?
猝不及防,她内心如被箭矢洞穿,破了好大一个洞,几乎痛到无法呼吸。
她捂着心口痛苦地弯下腰。
身边的父子俩担忧神色如出一辙:“颜娘……”、“娘……”
她喃喃自语:“没什么没什么。”
只是一点点疼,只有一点而已。
如今她所欲所求皆在身边,又怎会难受?
她软软的伏倒夫君的臂弯,泪水控制不住涌出:“怎么会……”
即便早已知道他必然命不长久,但真到这一刻,却完全无法接受残酷的事实。
良久良久。
“颜娘……”高大的夫君逆着光看不清容颜,只能听得声音中尽是脉脉含情之意。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桃花簪,拭去她的泪水,微微一笑:“来,让为夫为你簪发。”
绯色桃花近乎透明,闪耀着异样的流光溢彩,仿若即将活过来。
一瞬间整个世界定格,所有的人或生物皆如泥塑木偶,连小小的孩童也不例外。
天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