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了指包扎在她手上的绸带。
“青绸贵重,待我回去洗净,必当原样归还。”
见她执意道谢,焚风轻咳一声,试探问她。
“孙小姐伤了手。浣洗之事,能不能让你家那小丫鬟代劳?”
孙芙蕖乍一听,焚风好似是体贴她。但她人情练达,转瞬便懂了他言外之意。
“孙府女眷众多,单是四房之中,便有藕荷与菱角二人。不知她们是哪个如此有幸,竟入了你的法眼。”
焚风有些羞赧,却也觉得这话听起来极熨贴。
本是他惦记人家闺房内的丫鬟,此举恐显得孟浪唐突,孙芙蕖非但不怪,还这样抬高他,认可他心中这一片情意。
“是笑起来有梨涡的,叫作菱角的妹妹。”
孙芙蕖点头应下,和颜悦色地夸菱角有福气,心内却无限怅惘,暗自轻叹。
若说姻缘非由天定,为何焚风每一世都喜欢上菱角?
可若一切都早已写进命里,她岂不是注定要被韩愫伤到千疮百孔,身死心灭?
累世以来,她所有的挣扎努力,是否都如同一个笑话?
可若是逆天改命本就无路,她为何还要经历这无尽折磨,一世世重新来过,不断地撞上南墙?
她一次次重生,不就是一次次重燃改变命运的希望,试图去逃离韩愫的么?
可哪怕机关算尽,她从没有成功过,故才深陷于这一场循环往复的噩梦,对么?
孙芙蕖本有着逃脱厄运的坚定决心。
但因为目睹焚风对菱角的累世情愫,她隐隐地生出动摇之意。
她重活了近乎百世,究竟是因为什么?
亲手斩断与韩愫的孽缘,真的是她该当去做的么?
孙芙蕖暂且得不到对的答案,但她太清楚自己的心,知道她真正所求之事。
因有欲念入骨,哪怕违逆天道,哪怕历尽万劫,她亦要得偿所愿。
明知道再与韩愫纠缠不清,她便将踏入怎样的修罗地狱,那么为护住心中净土,为达此生极乐,她断不要重蹈覆辙,一错再错。
今生今世,她决不肯嫁给韩愫。
*
孙芙蕖到了御史府时,出诊的刘郎中已结束对陆柔良的诊治。
因她来得晚了,故只能劳烦刘井汐同她再道一遍,眼下陆柔良伤势如何。
堂屋里不止有陆御史与韩丞相这些主子,下人们也都在此,唯独却不见紫鹊。
越是事关重大,人们才会聚集。
可紫鹊作为陆柔良的贴身丫鬟,既然此刻不在厅堂,便想必是陆柔良那边状况极差,半晌也离不开人。
孙芙蕖瞧一屋子人皆面色凝重,心下已隐隐有了预感,又见紫鹊不在,这预感便越坐实了几分。
但比起她自己,她更信刘井汐。
两仪堂是京洛首屈一指的医馆,刘井汐身为坐堂大夫,从不轻易上门问诊。
他医术超群,甚至隐有越过宫中一众御医之势。只要他说陆柔良还有一线希望,孙芙蕖便绝对不会放弃。
“陆小姐断了两根肋骨,百日内可有恢复。但……”
“但是怎样?”
“金疮从来险于内伤,陆小姐此番中剑,元气大伤,纵是有灵丹妙药暂且吊命,恐也无力回天。”
他摆着手,对孙芙蕖道“无力回天”。
连神医刘井汐都觉得回天乏术……
孙芙蕖心内的弦断了,泪水汹涌却尽皆哽在喉头。
她躬身连咳数声,方勉强再度站起。
百感交集,胸内钝痛,她一口血重重喷出,整个人复又栽倒下去。
焚风眼疾手快,勾住她的腰身,将她稳稳托抱。
孙芙蕖好在未狠摔在地,却已然急火攻心,晕厥过去,再没有任何知觉。
待她再睁眼时,已人在京兆府里,自己的院落当中。
床帐之外,远处的方桌上,坐着正饮茶的赵深。
“唷,醒了?”
赵深问得轻巧,语带揶揄笑意,显然还未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
“相爷事忙,差我过来看你。刘神医面前你竟都敢装病,胆子还真是大得可以。”
他放下了茶杯,却到底知晓礼数,并不来掀孙芙蕖的幔帐。
“快别呆坐着了,且讲给我听听,你是怎么骗过了刘井汐,甚至连韩相爷都怀疑,你或许未作假的。”
那口血喷溅四散,见者皆触目惊心。赵深只因为未在当场,故不察孙芙蕖一切反应皆发自肺腑罢了。
这会儿孙芙蕖迟迟无话,他缓缓收了笑意,终觉察此事似乎与他所设想的,截然不同。
他犹豫再三,终自桌旁站起,略有踟蹰地挪动步子,走来孙芙蕖倚坐着的床前。
因是春夏,幔帐轻薄,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