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草草结束,回去的路上,朱庭瑄与李正玉同乘一车。
朱庭瑄准备用自己射获的猎物给李正玉做一件大氅,他本想问问她想要什么样式的,但见她言语冷淡敷衍,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朕让昭华去寺庙里祈福了,怎么说也得待上一年吧。”
李正玉冷淡地点点头:“陛下的所有决定自然都是英明的。”
“哪怕朕坐拥天下,也会有许多不得已与无可奈何。温如,朕希望你能理解。只要有证据,朕一定不会轻饶他。”
“陛下。”李正玉轻笑道,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像是一朵看上去动人的花,仔细观察却发现是冰雪雕成的,“襄王殿下做错的事情不止一件,有确凿证据的也不止一件。不过没关系,臣都明白的。”
“臣不会也不敢心怀怨忿,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不要和朕讲本分,在朕面前你无需本分。”朱庭瑄扳过李正玉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人的眼睛,想窥见她的情绪。
这个人随意地说着剜人心的话的时候,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吗?她想让自己以什么罪名处置朱佑辉,逼|奸大臣吗?她有没有想过她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还是说她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他看着这双漂亮的凤眼,极其优美的弧度,微微上翘的眼尾,如阳光下的湖水般清澈璀璨的眸子,但里头除了漠然还是漠然。
“不要再逼朕。朕希望你能高兴一些。”朱庭瑄抬手捧起李正玉的脸,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眼睛,“乖,笑一笑。”
李正玉很听话,她勾起嘴角,甚至露出了一排牙齿。
朱庭瑄迟迟难以满意,他还是注视着她的眼睛,手上的力气缓缓加重,摩挲得李正玉的眼尾都有些晕红。
他看到这双漠然的眼睛中终于涌动了些许他无法分辨的情绪,然后便是一滴泪落了下来,轻轻砸在他的衣袖上。
重重砸在他的心里。
他的手颤抖起来,想要去将涌出的眼泪擦干,但却只能无措地在眼眶周围徘徊。
“为什么流泪?”
为什么哭得这样难过?
朱庭瑄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不敢再去观察李正玉眼中的情绪,她的痛苦太过具象化,具象成了一滴滴砸在他心头的泪,让他的心也被这丝丝缕缕的苦涩淹没。
“陛下,臣做不到。臣为了无法达成陛下的期望而流泪。”
恍惚之中,朱佑辉听到了李正玉的回应。她的语气很平和,眉眼也极为顺从温柔。但她的话却像是开刃的刀锋,轻轻划一刀便留下刻骨的伤痕。
“臣不知道该如何高兴。”
朱庭瑄用手将李正玉的眼睛盖住:“不要想了,不要想了,睡一觉吧。”
往日里桀骜的人安静了下来,倚靠着朱庭瑄的肩膀睡着了。朱庭瑄坐在不会给人颠簸之感的马车上,心情却像是骑在马背上一样上下起伏。
李正玉其实高兴得很,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天心情都算得上不错,除了有碍眼的人来烦她的时候。但只要是能给朱佑辉添堵的事她都愿意做上一做,打打嘴炮罢了,又没有成本,何乐而不为呢?
回李府休息了一个晚上,激励了一下将搞残二皇子的任务完成得不错的下属,李正玉这个罪魁祸首第二天便去看望了苦主。
她对进一步挑起朱佑瑭对朱佑辉的仇恨很感兴趣,他们本就斗了这么久,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应该会很热闹吧。
秦王府占地面积很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处处可见,华丽又豪放,与古朴内敛这种形容词毫不相干。李正玉欣赏着美景,随着一个仆从来到了朱佑辉的书房。
按照她印象中的朱佑瑭的性格,这位殿下现在应该在毁坏器物、责罚奴婢、咒骂朱佑辉,没想到他如此沉得住气,现在居然还能看得进书。
再仔细一看,书都拿倒了。
李正玉见完礼,先是细细询问了案发现场的经过,虽然这场事故是怎么发生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但面子功夫总要做上一做的。
朱佑瑭一一回应了,有些不耐烦,但没有到要暴起的地步。
问完了问题,李正玉态度温和、语气关切地开始说一些戳肺管子的话。她那幅急人之所急,恨人之所恨的架势,看上去像是要立刻为朱佑瑭报仇,普天之下简直没有比她更热心的人了。
“殿下,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请殿下务必保重身体,积极配合治疗,把那些妨碍养伤的烦心事都暂且抛到一边去。”
李正玉捧起丫鬟给她上的龙井,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臣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既得利益者无论看上去多么人畜无害,都非常值得怀疑。但那位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毕竟与众不同,殿下要是能把伤养好,以后于行走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