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二老有两子两女,不过二女儿早跟家里闹翻,没什么大事一般不回来,田张凤也不稀得叫她。
大年三十下午,许曼和表姐在家里帮着大人一起包饺子,许俊辉和许麒麟跑出去疯玩,许家耀、二叔和大姑父在客厅里侃大山。
六月份表姐刚生了个女儿,小名叫月月。
这事儿是许曼回来老家才知道,包饺子闲聊时她笑说:“媛表姐,怎么不给我们说一声啊,我也好给小侄女带个礼物,这可是我第一个侄儿辈的小娃娃呢。”
陈媛说:“生的女娃不好意思给大伯说,就都没告诉。”
手指微顿,许曼讶异地看过来。
表姐也是读过大学明事理的,之前两人一起洗碗时还在厨房吐槽许俊辉和许麒麟懒得什么都不做,怎么会生完孩子变成这样?
陈媛见她面露异色,叹口气:“曼曼,在我们这边结完婚不生个男孩婆家是不许你停的,生孩子那么痛你当我想一个接一个的生吗?我只想快点生出一个来完成任务。”
如此认命又顺从的言论压得许曼喘不过气。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要满足男性恶劣的繁殖欲,就必须压迫女方让她们一直生孩子吗,难道女性在他们眼里除了生育一无是处吗?
许曼脑袋充血呼吸紧促,浑身酸乏充满无力感。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憋在心里的厌恶、偷偷的反抗、恶毒的诅咒,是因为她心里太过狭隘自私,才跟周围人格格不入。
四五百个饺子,十五个人的口粮,只有唐艳玲、许曼、大姑和表姐四个人动手,田张凤偶尔来监督监督,她们从擀面和馅儿开始忙了四个多小时。
开放二胎政策后,大姑老年得子的小儿子陈万里,揉揉惺忪的眼睛从卧室出来:“妈,你们在干啥?”
“乖儿妈在包饺子呢,今晚上团圆夜咱们吃饺子昂。”
陈万里过完年满七岁,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
他看着白茫茫的饺子好像馒头,嘴一撇就开始发脾气:“什么臭饺子烂饺子!我不吃饺子!我要吃龙虾扇贝,我要吃汉堡蛋挞!”
大姑生儿子后,连续几年都是在婆家过年,陈家没有大年夜吃饺子的习俗,都是大鱼大肉。
看儿子哭闹不止,大姑走过来蹲下抱住他:“乖啊,外婆家过年主食都是吃饺子,但是也有其他菜啊,锅里有汤还有卤菜和红烧排骨呢。”
陈万里在家是混账惯了的,他两岁那年生病来S市住院许曼和唐艳玲去探望,当时陈万里被抱在大姑怀里,又抓大姑头发又挥手乱打大姑的脸。
许曼看不下去,提议说稍教训教训孩子让他知道痛就不会再折腾大人了,谁知大姑却一脸心满意足地说小孩子不懂事是正常的,自己又不疼让他折腾也没关系。
这样经年宠溺就造成现在陈万里蛮横推开大姑,拿起桌上的饺子就朝大姑和表姐身上扔。
“我不吃饺子!不吃!不吃!我就要吃大龙虾!我就要吃扇贝!我就要吃!”
一个个白花花圆鼓鼓的饺子被摔得破肚烂瓤,这是陈万里的惯用招数,不吃的东西毁掉,就会有他喜欢吃的东西送到跟前。
“乖崽,不许丢!”大姑从地上爬起来控制住儿子,“陈媛你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了看到弟弟要哭都不知道过来劝劝!任他在这儿胡闹吗?”
陈媛忙走过来代替母亲控制住弟弟,但陈万里毫不客气对她拳打脚踢哭闹不止。
“怎么回事?”客厅那边听到动静,几个大老爷们吸着烟慢吞吞走过来。
烟雾缭绕,大姑父看到这边一片狼藉,上来抱起儿子:“你个臭小子,谁许你在外婆家撒泼的?”
田张凤看着那二十几个饺子心疼,但也疼不过最小的外甥:“哎哟,算了算了。乖崽想吃大虾扇贝,我给他买去。”
大姑父叼着烟,假意推拒:“妈,别麻烦了。他一个小孩跟着我们吃点就行了。”
“说什么呢,乖崽头一回上我家来团年,肯定得让他吃点好的!等着,外婆去买!”说完穿上羽绒服匆匆出门。
二叔把烟就近按在墙上的烂饺子上熄灭:“走走走,打牌继续。”
一场闹剧结束,没人怪罪陈万里,没人安慰许曼她们劳动果实被随意践踏,也没人在乎这片狼藉该怎么收拾。
就好像所有苦难和后果,都理所应当的交给女人来断后。
饺子分批次下锅,厨房挤不下四个人,许曼被派到外面收拾残局。
她心里本就阴郁着,抬眼恰好看见陈万里摸进卧室正偷偷地在玩许俊辉充电的游戏机。
许曼心底划过一个念头,立刻装作没看见快速处理完手上的事,走到客厅给许家耀他们添茶倒水。
“一对J。”
二叔抬眼吩咐:“小曼,给我削个柑橘,这是妈存了多少年的老茶啊,喝着涩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