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
五楼人少,这片小区域更是空无一人。
许曼站在他跟前,望着他笔挺的鼻梁和微微下垂的睫毛,挪不开视线。
“嗯。”秦殊坐在公共座椅上全身闲适地向后靠着,单侧脚踝落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腿间横放着电脑正聚精会神地操作着。
他听出声音后头也没抬,只简单礼貌打过招呼,仍然忙着自己的事。
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秦殊存下买笔记本电脑的钱,再也不用在周内上午频繁地向老师请假出去网吧操盘挂单了。
阳光透过空书架一束束照射在画面内,远远看去就是一副极尽美好的青春校园电影。
然而在这样安静祥和的氛围里,许曼的脉搏和心跳慢慢变得平稳、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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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玩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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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隔着玻璃落在身上是感受不到温暖的。
现在的许曼仿佛是个对生活充满绝望的赌徒,孤注一掷把未来押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向对面的人展现自己最脆弱易碎的缺陷,轻易把把柄交过去。
“秦殊,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一直来找你?”
她声音很轻,带着试探,好像给自己留了退路,要是对面的人没听见就当无事发生。
然而敏锐如秦殊立刻听出她情绪里的不对劲。
他下意识放下腿坐直身体,抬头询问:“你……怎么了?”
身后白色背景凸出他眸色纯粹,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出黑金色的致命诱惑。
这样绝殊离俗的美貌让许曼克制不住慢慢走近他,弯腰与他视线平齐,声音又轻又细:“因为,我这里生病了。”
她单手按着胸口,微微歪头眼神里带着不解:“它里面好像有个恶魔,操纵我去扮演一个我很讨厌的人,但是这个讨厌的人大家都很喜欢她、维护她,让我羡慕她又嫉妒她,想成为她又厌恶她。我遏制不住越来越害怕,你帮我……杀了她好不好?”
风吹动天蓝色的窗帘。
许曼想从他眼睛里看到认同或者怜悯,可最终只有一片深沉而静谧的大海。
“这不是生病。”秦殊陈述。
许曼承受不住地后退一步,大脑短暂空白耳朵里是控住不住的轰鸣声。
这是她第一次同自己以外的人诉说这些话,她更害怕从他嘴里听到诸如疯、癫、入邪、着魔等词汇。
生病,已经是她极尽所能找到的最美好的描述词。
“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常态。”
秦殊黝黑又沉静的瞳孔直视她,语调中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隐隐让人认为他的话就是真理:“弗洛伊德曾经提出一个观点跟你现在的情况很类似。人的人格是由本我、自我、超我组成,超我和本我是永久对立的,而自我就是调整两者之间矛盾的存在。”
他顿了顿:“在你的描述中,你所讨厌的展现给外界的就是你人格的执行者,自我。”
这是一场年龄阶层跨越十六年的对话,显然心理哲学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是不能完全理解的。
但同时她又听懂了,并非只有她一个人会得这种病。
甚至这不叫病。
秦殊说了,这是人的常态。
“那什么是本我?”
“潜意识,本能欲..望。”
“超我又是?”
“规则意识,道德观念。”
许曼似懂非懂,但莫名觉得他说得很正确。
“这样啊。”她脸上挂着不解又释然的笑容,由衷且诚恳地认同,“你怎么懂这么多呀。”
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秦殊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食指指节,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如果你还想找我讨论哲学,随时欢迎。但我现在手里还有些事。”
居然承诺她可以随时找他聊天。
许曼脸上立刻闪现惊喜的笑容,甜甜地说到:“好!那就说定了,和你聊天真开心。”
短暂交流结束,秦殊微笑目送她转身。
而许曼在找到有关office的书籍后愉快地离开图书馆。
好意外。
他见到了自己潜藏在心里最深的她却并不讨厌。
甚至,他的表现让她感觉是意外之喜,也重新激起她浓浓兴趣。
许曼迈着轻快的步伐,连回家的路都显得不那么沉重。
她果然没有找错人。
书架后面。
秦殊怔怔望着已经黑屏许久的电脑久久回不过神。
今天,许曼给他的印象冲击很强烈,强烈到他违反不招揽麻烦的原则主动开口安慰开导她。
关于超我与本我的矛盾,秦殊其实没有说完。
更甚者怕她继续问下去,他用了个十分拙劣的借口去回避她,支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