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捕,绑匪又给我发消息了,他在催我!”顾洪澜慌张地透过后视镜,看到驾驶座上,陈锋那张认真观察路段的脸。
忽然,顾洪澜只觉得身体猛地向后一倾,引擎发动的声音震耳欲聋,一辆配置超低的出租车,被驾驶座上的小伙儿开出了豪华跑车的感觉。
出租车里开了空调,但一路上,陈锋的额头上从没有停止沥汗,额头湿漉漉一片,琐碎的刘海粘连在脸颊上。时隔二十分钟,身后顾洪澜的手机再一次响动起来,陈锋知道,绑匪等不及了。
顾洪澜看了看短信,上面写道:“剩余时间,二十分钟。”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正准备再催一催陈锋,却发现前面反光镜里的年轻刑捕,面色竟然比他还要难看。
前方的十字路口依旧闪烁着红灯,忽然一辆出租车如疾风电石一般掠过。
此时的码头,太阳正毒。
大大小小的货轮停靠在岸边,空荡的海面上,不时传来轮船远航的长鸣。
陈锋看着顾洪澜下了车,驶出了桥湾码头。
将车停靠在树荫下,陈锋拨通了蒙放绺子他们的电话,顾不及喘气,问道:“你们在哪?”
收到对方的答复,陈锋的面色再度僵硬。
其他刑捕赶到码头的途中,遭遇了严重的堵车,通往码头的整条主干道完全瘫痪。
当陈锋再次找到顾洪澜时,他正提着密码箱,焦急地环顾着四周,似乎是在找寻什么。
这时,顾洪澜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短信里发来的,是这一行字:“时间到。”
这一则消息,像是在对冉燕生命旅程之结束,进行宣判。
与之同时,周边的某个角落里,响起重物落水的声音。
陈锋忽然面色一凝,他开始疯狂在码头里跑起来,搜寻着大大小小的角落,他不顾工人的阻拦,闯进装载货物的油轮上;一路大吼着,一路掀开海岸边摆放整齐的木头架子。
他像个疯掉的野人,干着一系列别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在正常人眼里,他就是一个疯子。
响应他的,还有海岸边上,越拍越大的白色浪花。
当蒙放一行人赶到码头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他们只发现了跪在码头上,贴地痛哭的顾洪澜。
蒙放环顾四周,海风吹到身上,已经渐渐有了难以承受的凉意。
道路上、港湾旁、花坛的铁树上、以及岸边停靠着的货轮上,还铺着一层厚得离谱的雪,太阳一整天的曝晒,也没能将它们完全融化。
周边的建筑是灰色的、干道是灰色的,就连空气里流动的风也是灰蒙蒙的。
唯有向阳一方的建筑和船只,被夕阳余晖染成了悲惨的红。
海潮声中,绺子无声地扔掉了手中的烟,用脚踩灭了它的火星;冯涛望着顾洪澜跪在地上的背影,默默无语。
整个世界,除了一声声此长彼消的海潮声,再也没有其它的声音。
蒙放看到黑暗角落边的货轮下,蜷缩着一个人影。背影在余晖下,被拉得冗长,给人感觉很是颓萎,很是消靡。
他走进,像对方一样无声地蹲坐在身边,不发一语。
陈锋扭头看了一眼蒙放,再度将空洞的眼神扭转回江面上。
“这就是对于一个刑捕来说,最残酷的地方。当你尽了最大的努力,到头来却发现,你还是拯救不了他。有一年,一个女孩被自己的老师猥亵,跳楼轻生。在她跳楼的瞬间,一个消防刑捕隔着窗台,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可他还是没能救得了那个女孩。分明只差一点就能救下那个女孩,但差就差在那一点上。女孩坠楼的瞬间,消防官兵不堪重压,当场大声嚎哭起来。有时候大声哭出来,会比你一声不吭地蹲在这里消沉下去要好得多。因为这并不会是我们见过最残酷的场景,我们要学会习惯,学会忍受。”
但不能学会逃避,更不能学会麻木。
海岸线渐渐模糊下来,货轮投射的阴影里,有个男人站了起来,对着辽阔的海面疯狂地嘶吼起来。
绑匪将冉燕抛下海的时候,陈锋和顾洪澜二人只听到落水的声音,却并没有见到具体的抛尸地点。
码头上货轮启航的地点,海水一般比较深,再加上范围广,只能进行范围搜索。
为了防备水下暗流、暗礁及缺氧等突发问题,下海捞尸的人员身上都会系上粗麻绳,在游艇的辅助下有计划地探寻捞尸,但他们对下水有规定。
除非有所发现,否则不允许下潜到三十米以下的水域。
严格将下水的时间控制在二十分钟以内。
一旦氧气罩掉落,或遇到水下突发情况,应及时按响腰间的求救装置。
因此冉燕的尸体,在五天之后,也就是大年初七的傍晚,才被捞尸队打捞上来。
死者被抛下水的时候,和一块百来斤重的大石块绑在一起,所以直接沉到了海底深处。捞尸队队员解开尸体上的绳子十几分钟后,尸体才慢慢浮到水面上。
冉燕的尸体在安葬之前还有一道程序,那就是送往公安局的验尸处进行尸检。
规章规定,破案时最必要的程序,就是提交尸检报告。尸检报告确认无疑后,才能够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