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文博沿着照片墙一一地看过去,发现了很多他熟悉的人。
寇准的面部照片选的是他第一次在讲台上给学生授课的那张,面色严正庄重。
颜文博依稀记得寇教授当时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以誓词永葆初心,用行动践行使命,你选择成为刑捕,就必须一往无前,如果胆小懦弱,那么请你现在,立刻走出这扇门,刑捕行业不欢迎懦夫。”
许雁姿的面部照片,是前段时间在小吃街拍的,脸上有些微红,稍带些腼腆,带了一抹浅浅的笑容,却并不明显。这样一副神情在她这样以为冷冰冰的工作女强人脸上很少见。
颜文博嘴角勾了勾,这张照片是在太难得,他下意识去掏手机去拍下来,这才反应过来手机正在客厅充电。
目光继续顺着照片顺序移动。
是自己。
有些拍立得画质,当时是在校园夏季中午的林荫道上,大一。颜文博无意间听到王舸在背后喊他的名字,在他回头的瞬间,被对方抓拍下来的。眉毛很自然地舒展着,碎发遮挡下的,眼睛半隐半现,却仍旧能看出来眼神里的迷茫。
后来王舸觉得这张照片拍得挺文艺,还把它传到校园墙,配了一个给室友找对象的信息,那几天颜文博的手机动不动就会接到好友申请。
蒙放,背景是在刑捕司的会议室,坐在电脑前,叼着一根烟,眼神里是久散不开的白色风暴,和饱具沧桑的故事感。
还有陈震,坐在小吃街的桌前,身后是朦胧不清的人潮,以及繁华多彩的城市灯火,他双指扣成圆环,塞在嘴里,憋红了脸,脸上却带着难以掩盖的喜悦,以及只有经过年龄洗礼才能积累的洒脱不羁。
恍惚间,颜文博的耳朵里传来陈震愈加清晰的笑声。
“我这不叫幼稚,叫洒脱!”
当时在场没有人信,现在大家都相信了,洒脱,是真洒脱。
照片墙上,有人每天都眉欢笑眼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有些人的生命迹象已经消失,只能凭靠模糊的记忆,存活在他们的认知里。
颜文博眨了眨有些发烫的眼睛,原来就算王舸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小痞子,也没有选择抹去他的存在。
他弯下腰,伸手够到床上的大型毛绒玩具,走到玻璃栏杆前,直接扔到客厅里,砸到陷进懒人沙发的王舸身上。
王舸遭到突然袭击,顿时把头抬起来,望向二楼的颜文博:“你把我小兄弟扔下来干什么?”
颜文博平淡地说了一声:“占位置。”然后拉开面前的橙黄色窗帘,躺到榻榻米上。可能是不太习惯环境的变化,颜文博闭着眼躺了半个小时,意识仍旧特别清醒,这时有人敲门,王舸的外卖到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颜文博能听到王舸在楼下撕包装袋的声音、吐骨头的声音、把垃圾倒进红外线感应垃圾桶的声音,以及刷手机的声音。
忽然之间,屋子各处都响起来电器滴滴嘟嘟的声音,整片屋子陷进黑暗,除了楼下会客桌上的那盏小白灯。
颜文博听到王舸轻微地“艹”了一声,估计还在心里暗骂:颜文博这张乌鸦嘴真的绝了。
然后是拖鞋在地面上踏踏啦啦的摩擦声,接着是房门和门框轻微的撞击声。
王舸出去了,应该是要去物业问情况。
这片彻底的寂静里,颜文博一个人躺在榻榻米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今晚不知道是怎么了,数羊数星星都没有效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一阵滴滴滴的声音,有人在输入密码,接着房门打开,是王舸回来了。
他的脚步声很轻微,似乎是害怕惊扰到颜文博休息。
颜文博声音轻微地朝楼下喊了一句:“是什么情况?”
没有回应。
颜文博慢慢地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蹑手蹑脚地爬起床,走到栏杆前,把窗帘撩开小小的一道缝隙。
楼下小白灯昏暗的光线下,出现了两个人,带着手套脚套。
其中一个人正半昂着脑袋朝二楼望;另一个人则拔掉了沙发上的手机,打开窗户,将它毫不犹豫地扔了下去。
行吧,正犹豫着要不要换手机,有人看不下去,帮颜文博做决定了。
两个人同时出现,那就好办了,如果可以活着走出这扇门,那就能把这两个不法狂徒一网打尽。
这时,其中一个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把一只脚踏上了狭窄的台阶,另一个人紧随其后。
颜文博慌张地扫视四周,抄起床柜上的一个威霸天机器人模型,暗自蹲守在窗帘背后,在他侧面就是那条狭窄的台阶。
他没有王舸那样出挑的身手,但论体格也不算差,如果手中的这个威霸天机器人能够准确无误地砸到其中一个凶犯的脸上,那他至少解决掉了一个人,还剩下一个,就能拖到王舸回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