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赶来的时候,邹文强如果不发声,会给所有的救援工作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并不需要刑捕出手,仅凭铂晶大厦保安手里的钢叉,就能完全制服这个骨瘦如柴,情绪激动的小柴。
可当刘丰和十几名刑捕赶来的时候,场面已经很被动了,小柴劫持着邹文强,一步步退到了墙边。
一般的挟持案件,凶徒都会和刑捕谈条件,尽可能让自己全身而退,他们不敢直接伤害手里的人质。
可小柴不同,严格来说,他的行为并不能叫做挟持,他把刀架在邹文强脖子上的目的很简单。
他就是想要邹文强死。
所以刘丰很被动,在场的刑捕也很被动。
小柴用胳膊死死地勒着邹文强的脖子,两人纠缠在黑暗中,长达两分钟。
刘丰站在队伍最前面,和小柴之间保持着10米的距离,他的动作慎之又慎:“冷静下来,冷静下来。现在放下刀,你是意志以内原因的杀人未遂,是主观放弃,给予的刑罚比较轻。”
“我会在意这些吗,”小柴身影的隐藏在黑暗里,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不知道他在哪个方位说话:“我的目的就是让他死,至于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停车场,根本一点也不重要。”
声音有点颤抖。
“我要的就是一个公道。”他的话音沉淀下来。
刘丰忽然感觉情况不太妙,他出场谈判,原本是想争取更多的救援时间、或者说服小柴主动缴械,可对方俨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两秒的沉默之后,黑暗中闪现出一道冷光。
在邹文强的视野里,小柴慢慢抬起了手……
青筋暴露的手臂上,正拿着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刀锋向下,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啊啊啊——”邹文强声音尖锐,两颗眼球突出放大,像要飞出来一样,他挣扎着,双手无效地捶打在小柴的后脑勺上,却始终不曾动摇对方杀人的意志。
“我要你们眼睁睁看着他,被我活剐!一刀接着一刀!”
小柴的身形如同钢铁浇筑,他勒住对方脖子的胳膊越来越用力,接着毫不犹豫地把尖刀向邹文强左边的胸腔刺去!
正在刘丰准备发号施令开枪的紧要关头,两颗钢珠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从人群里平行飞出,消失在对面的黑暗当中。
“哐当——”一声,黑暗里掉出一把钢刀。
正在刘丰纳罕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一阵微风从身后起,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健步如飞,迅捷如豹,向对面冲去。
“啊啊啊——”声音凄惨。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小柴被一脚踢到灯光下。
王舸从黑暗里走出来,飒飒地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角:“大哥,搞定。”
颜文博收了弹弓,摘下眼镜,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不算来迟。”
两颗钢珠“嗖嗖”齐发,一颗正中小柴手背,一颗打掉尖刀,堪称绝技。
邹文强双腿瘫软,最终是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上车的,小柴则被上了镣铐,押到了巡捕车上,或许是觉得再也没有机会处理邹文强?一路上小柴一言不发,像被抽剥了灵魂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颜文博身边。
而接下来的审问工作,无疑又是一道难题。
小柴被收押在刑捕司的三天时间里,王舸和颜文博每天都会抽出两个小时对他进行审问,可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不说话,不肯说刺杀邹文强的原因、不肯道出跟叶小蝶之间的关系,也不肯透露任何和前两宗凶杀案相关的信息。
但凡他开口,就一定会问到邹文强。
第一天:“邹文强死了吗。”
第二天:“邹文强今天死了吗。”
第三天:“他还没死吗。”
王舸纳闷:“你干脆这辈子都盼着他死好了。他现在好着呢,你捅他的那一刀太浅,几乎无关痛痒,昨天就出院了。然后该唱K的唱K,该桑拿的桑拿,该住星级酒店的住星级酒店。”
小柴低头笑了笑,不说话了。
这种人性格真的很古怪,以普通人的思维很难理解他们的世界,猜透他们的所想。
第四天上午,小柴照常进到了审讯室,王舸和颜文博坐在他的对面。
和前三天一样,他会先开口问:“今天邹文强死了吗。”
王舸静默地望着他,点点头:“死了。”
小柴满意地笑了笑:“两位刑捕,我愿意交代事实。”
王舸和颜文博对望了几秒,然后正了正坐姿,问:“说。”
“我的确筹谋了很久,要杀邹文强。”小柴正视着王舸的眼睛:“但很可惜没有得逞。”
“这些我们都知道,说点我们不知道的。”王舸望着他:“比如杀人动机。”
沉默。
在这沉默的几秒钟里,他低下头,从衣领里取出一条相片吊坠,翻开盖,是一张泛黄的大白兔包装纸。
小柴取出奶糖纸,铺在膝盖上,一遍遍熨帖着上面的褶皱。
他泛黄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皱纹,一大一小的怪异眼睛里饱含温柔:“叶小蝶曾经给过我一颗奶糖。”
杀人动机简单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