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战栗感顺着脊骨一路窜着火花劈下去。
……好像听到了冬月的声音。
他微微蹙着眉直起身子,抬手把新睡袍的第一颗扣子解开,露出线条利落分明、起伏如峰峦的喉结。揉了揉青筋一跳一跳的额角,把怪异的感觉压下去。
没人说严肃思考教学问题的时候会幻听学生的声音?
多见鬼呐。
尤其是这内容在午夜听上去太过不妙,万一是信息过载突然脑子坏掉蹦出来的幻听,倒显得明明没这方面想法的自己怪没师德的欸。
他对着虚空试探性地敲了敲自己的眉心,尝试着再听一声。
这回倒是什么都没听到,刚才的仿佛是错觉。
然而本来睡意朦胧的五条悟因为这如鞋中砂般的一茬,又一次失眠了。
他起身,趿着拖鞋往一旁的房间走去。
小姑娘在梦中酣眠,唇角上扬,好像在做什么美梦,这张跟他非常相似、只是五官柔化了的脸上还有相当可爱的婴儿肥。
他给椅子也裹上了一层无下限,抬脚把转椅无声地够了过来,随后对着小朋友的脸,仔仔细细地找她面上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
唔,唇珠生得很像冬月啊,还有眼睛,其实眼型也很像是冬月,只是六眼太过夺目,很多人往往只敢看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没什么人有机会像他一样如此细致地观察。
五条悟又想起来,其实大抵自己也是没有非常仔细地注视过冬月的。
因为怎么注视都不合适。
之所以记得唇珠和眼型,除了六眼外,还因为从前每一次,她走到他身边问问题的时候,总是抬头仰望着他的。
并非是当时少年人对师长的孺慕之情,而是因为差距颇大的身高,让她总是全心全意地仰望着他的。
而五官上最为出色的就是眼睛,明明是略微偏冷色调的紫色眼瞳,盈润如黑欧泊,但每次望向自己时总是如此温柔。
于是,五条悟很早就意识到了,他带的这位第一届的学生,是个温柔、温柔,再温柔不过的人。
温柔之中带着良善,对世界太过信赖,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非常认真。
这样的人是万万开不得玩笑的。
其实是非常美好的性格,也非常叫人放心。当时,他还没能非常自如地平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压榨的祓除工作,和真正理想的教师工作,因此更大的精力都放在不怎么叫人放心的、别的学生的身上。
毕业前夕,已经不是冬月暄班主任的五条悟还是约了她出来,想要对她表示恭喜,并且打算送上毕业礼物,权作弥补过往。
然而也就是这一次,他察觉到了她滋生了别样的情绪。
六眼不是读心术,五条悟自然不能什么都察觉,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些情绪的嫩芽是怎样支破冷硬的土壤,顽强有力地萌蘖,野蛮生长的。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
女孩子原本欣喜的神情,在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中彻底归于平静。
她对情绪的感知素来敏感,又很懂事。
……好在那一次之后,她还是决定留在咒术高专。
只不过因为本身等级是二级的缘故,倒是觉得自己不太能胜任班主任的工作,干脆当起了文化课的老师——这一当基本上就是包揽了高中百分之八十的科目,而且教学水平非常出色,后来陆陆续续有学生脱离咒术界之后,仍然成功考上了相当好的大学。
而冬月暄本人,似乎终于放下了那份不太适宜的感情。
某一次五条悟往家入硝子的医务室送伴手礼的时候,听到了家入硝子问她,真的交往了啊。
他停住了脚步,很精准地把自己和她们的距离控制在一个边缘的范围,她们便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到来。
冬月暄当时的声音似乎是很柔软的,也很甜蜜,说是的,有空会带来给老师们看看的。
五条悟难得善解人意地停顿了几十秒,之后才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不过当时其实也没太多想,现在想来,直接走进去恭喜其实也无妨。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小慎突然翻了个身,面上原本的笑意骤然消失了,在梦里也支棱着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眼泪潸潸地流,软绵绵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恐惧、慌乱。
五条悟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转到小朋友身上,抬手擦掉了她不断淌下来的泪水,随即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小孩子的手。
小孩子的手太小了,而且很软,他怕一个用力就将它弄坏。
当初养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费劲的感觉,因为他只是一个挂名的父亲而已,更遑论当时两个小孩其实比小慎大多了。
五条悟从来没有体会过,真切地当一个父亲的感觉。
而眼下,这个孩子默默地流着泪。
明明应该完全、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