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德九年,魏国天降大旱,边境一带更是集旱、蝗、饥、疫于一体,饿殍遍野,民不聊生,人畜死亡不计其数。
而当地的富户和远在千里之外的盛京贵族,依旧过着穷奢极欲,纸醉金迷的日子。
这些注定要逃不过死亡命运的灾民还在奄奄一息地挣扎着,他们啃光了地里的草根,拔掉了树上的树皮。
为了活下去,他们丧失了理智,变得极为疯狂,开始出现典妻卖子,甚至有更为可怖的人吃人。
“爹!”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哭着抓住身旁男人粗裂的手恳求着:“求求你,把我卖了吧,我实在熬不住了,我不想死,我的手脚很麻利会干活,我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真的。”
“胡说!”父亲话中也带着哭意,可他无泪却无泪可掉。他的脸已经灰白破败,用干到脱皮发裂的唇反复不断的说着一句,“阿萦,我怎么能卖你呢,阿萦我不能卖你……”
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突然,远处传来如疾风骤雨的马蹄声,惹起了地面的黄土飞扬。一群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铁甲虎背熊腰的蛮人,手中挥舞着镰刀邪笑着朝他们赶来。
“不好了,殊丹人杀来了,快跑!!!”百姓恐慌至极,四散逃离。
可他们越是跑,这些殊丹人越兴奋。他们喜欢看这些“两脚兽”像羊羔一样,被放置在滚烫的铁板上跳舞,直至自己的脚一点点融化殆尽。
“爹!我跑不动了,我跑不动了!”阿萦实在太小,两条细弱的腿又酸又麻,直到再也抬不动,她的口中涌上来了一股如同铁锈般鲜血的味道。
“阿萦,跑啊,快跑!”父亲扯着她急躁的往前跑。
身后殊丹人的马匹前是一颗颗斩落的男人首级,马后是捆作一团拼死挣扎的女人。
殊丹的首领闼婆日远远的看见一个浑身无力跪在地上的女孩,立刻兴奋的朝着她赶来,一脚踢开身旁的老父,上前用铁靴勾住女孩的肚腹处,掳了过来。
“啊!!!”阿萦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腹部传来了一股疼痛,天旋地转间已经到了闼婆日的怀里,一只铁臂死死箍住她。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她疯狂的挣扎吼叫,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后头女人的哭叫。
“哈哈哈哈”闼婆日大笑着硬掰过她的脸,粗粗看了几遍,“你这小姑娘,模样倒是不错,不如跟着本汗回殊丹吧。”
阿萦摇着头不从,她被吓得厉害,脸煞白。
闼婆日竖起粗眉,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恶狠狠的威胁她:“你这小娃娃,不知好歹!跟着本汗吃香喝辣不好么,你知不知道你在找死!”
阿萦闭着眼不去看他凶狠吓人的眼神,梗着脖子用稚嫩的嗓子怒声道:“那你就一刀杀了我吧,来啊!”
“嗯?”闼婆日眯起了眼,眼神阴狠的试探她:“你真的不怕死?”
阿萦已经停止了挣扎,她知道自己已经惹怒了他,今日是不会活着了,索性敞开了胆子:“怕,我当然怕。可是怕也没有用,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囫囵个的活着了。我就是求你又能怎么样,索性你就一刀了结了我,我绝不受此奇耻大辱。”
闼婆日听完,反而慢吞吞的放开了她,仰着头大笑:“倒是个好苗子,都说魏国多烈女,你这小姑娘今日可是让我开了眼了。你要我杀你,可我偏就不杀,你又能奈我何?走,跟我回殊丹,我要好好培养培养你。”
说完,扬起胡鞭朝着马的屁股狠抽了一鞭,马儿吃痛,一路朝着北方奔去。身后的老父声嘶力竭的追着马匹,却再也追赶不上。
说人生有四喜四悲。稚嫩的她早早的就尝到了人生第一苦,幼年丧父母。
那一天,她的心留在了那片土地上,仇恨的种子自此种下,待到来日势必长成参天大树。
……
当东方再次升起朝霞,草原上的鹰展翅盘旋,天空便会放晴。
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上,有一个飒爽英姿的女子,骑着骏马飞奔而来。她扎着几条粗辫,头上戴一顶尖帽,一身羊皮制成的短袍长靴洒脱利落。
她拿起骨哨,对着天空的方向吹响,随即一声悠远细长的哨声传遍四方,飞于苍穹之上的鹰受到指引,朝着哨声飞去,归顺的立在她的右臂上。
“黑雾,今日你倒是乖顺的很。”她满意的抚了抚它的脖子夸奖,那鹰似乎已经通了人性,‘咕咕’的叫了几声。
“缇萦——”身后有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骑着马向她跑来,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开始唤她。
缇萦回过头,见是他来,眉头不着痕迹的蹙了蹙。
“呼延启,你来做什么?”
呼延启回避了她的视线,挠了挠耳朵,不太好意思的柔声说道:“是阿塔叫我来寻你。”
二人座下的两匹马互相摇甩着马尾,在原地大幅度摆动转圈,有些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