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芙有些诧异地拾起玉佩, 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环形的玉面,镂刻着连绵宛转的折枝花纹,中间是一只衔着花枝的振翅孔雀, 做工精致, 玉质亦温润细腻,镂刻之处本该棱角分明的地方也都圆满光滑,应当是被人常年佩戴抚摸过的。
“殿下,这是给我的吗?”
她的眼眸亮而剔透, 含着几分期待和甜蜜。
赵恒牵了牵嘴角, 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恢复严肃, 沉声道:“弄丢了你的手钏,便用这玉佩赔给你。”
月芙顿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捏着络子将玉佩悬在半空中, 对着烛光仔细地看了好几眼,轻声道:“多谢殿下。”
赵恒没忍住, 伸手摸了摸她还松松绾着的发髻, 一不小心把用来固定的木钗带了下来。
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顿时如瀑布般倾泻,散在肩上、背后,衬得她身形娇小,肌肤如雪。
他的手顿了顿,又没忍住,将五指插进顺滑的发丝间, 帮她一下一下顺着长发, 再低头看着她雀跃的样子,道:“这是我八岁那年回京时,祖母赠给我的。”
月芙看得出来, 他一定十分珍惜这枚玉佩。
当年的姑祖母沈皇后是喜爱八王的。她脑海里忽然回忆起几个片段,是姑祖母提起膝下的皇孙时,总不忘夸两句客儿如何好。
很难想象,在数十个孙儿与孙女中,沈皇后会将一个一年在京中逗留不超过一个月的孙儿一直记在心上。
祖孙两个也许并不亲近,但赵恒一定也是敬重祖母的,难怪他看起来不像太子和咸宜公主那样,对沈家人有根深蒂固的厌恶。
赵恒,他也是家族中的一个异类。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因此而改变过自己,更不会刻意迎合他们。
联想至梦境里,他独自离开繁华如锦的长安,固执地闯入茫茫的西域大漠中。
浊浪与激流,都不曾将他的意志打碎。
月芙用拇指轻轻抚摸玉面,抬头温柔地注视他:“我会好好收着的。”
她说着,起身坐到妆奁前,将装首饰用的多宝盒一层一层打开,直到最后,也最隐秘的那一层,才将玉佩放进去。
赵恒看着她的动作,终于不再一本正经地绷着脸,而是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好。”
不一会儿,素秋将夕食送到屋里。
几样小菜,配一碟炙肉和炙虾,再有一大碗汉宫棋。一块块小小的面片被做成棋子的模样,上面印着铜钱样,泡在热腾腾的汤水里,看得人食指大动。
赵恒这一次先一步舀了小半碗汉宫棋递过去。
不多不少,恰好是月芙吃得下,不嫌太饱,又不会夜里饥饿的量。
“趁热吃。”
月芙白日在沈家吃得少,现下也不推辞,自然地接过碗吃起来。
两人安安静静用饭,不一会儿,就将送来的饭菜吃得七七八八。
待漱完口,赵恒道:“府中的饭食一向简单,你爱吃什么,只管让人去说就是。屋里、院里的布置装饰,也可照你的喜好改。库房的钥匙、账册,都在长史手中,想做什么便吩咐他。”
月芙听罢,不禁莞尔一笑,揶揄道:“知道了。殿下这是要将王府交到我手中吗?”
赵恒没笑,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说起话来也严肃不已:“你是王妃,王府本就在你手中,只是平日的琐事有长史管着。”
这下轮到月芙发愣了。
饶是嫁过人的她,也完全没有过这种感受——成婚的第二日,夫君便说,整个家都在你手中了。
在杜家时,她是儿媳,连杜燕则自己都被赵夫人管着,更不用说她。赵夫人掌管着整个梁国公府的大小事务,再不济,还有长嫂崔氏,每日吃什么、用什么,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能自己做主的,只有从家里带去的嫁妆。
如今,她逼着赵恒娶了她,他却说,王府本就在她手中。
好长时间没得到回应,赵恒看她一眼,皱了皱眉,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去书房——”
话才出口,月芙已经从食案的另一面起身,从后面一下将他抱住。
“殿下喜欢什么样的,我便喜欢什么样的。”
说着,她的脸颊贴在他背后轻轻蹭了一下。
蹭得赵恒心口一麻。
他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环在他腰间的小手:“你不必这样。”
爱屋及乌固然好,但人的喜好也不必因为旁人而轻易改变。
月芙慢慢松开抱着他的手,问:“殿下方才说还要去书房?”
“嗯。”赵恒在门口停了停,留下一句,“你若想读书,也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