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芙累极了, 沉睡过去不知多久,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身上盖着薄被, 被角都掖得好好的, 只是枕边空空如也, 了无痕迹,若不是身上还酸痛不已,她甚至要怀疑昨晚根本就是一场梦。
“素秋?”月芙一看时间已然不早,连忙出声唤人, “怎不叫醒我?入宫是否要迟了?”
素秋听见声响, 快步进来,将月芙自床上搀起, 笑道:“娘子别急, 宫中一早就来了人,圣上体谅殿下新婚,不必急着入宫,可等后日再去拜见。”
月芙这才舒了一口气, 随即转向空荡荡的枕畔,又问:“殿下什么时候醒的?”
素秋将盥洗的水放到架子上, 答:“殿下一早就醒了,用过朝食后便出府了。”
月芙摸摸已然没有温度的枕畔, 没说什么,拾起搭在铜盆边的巾帕擦了擦脸。
素秋继续说:“奴本想来唤娘子, 是殿下说要让娘子多睡一会儿, 嘱咐奴不必来打扰,走时还说,要去苏将军府上, 要到午后才会回来,叫娘子勿等。”
“知道了。”月芙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他既然主动交代了行踪,就应当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吧。
她遂不多想,梳洗好后,一个人用完朝食,又在王府中逛了一圈。
设在庭院中的青庐被下人们撤去,露出庭中原本的面貌。
赵恒的府邸是皇帝亲自挑的好地方,占地亦广,与崇仁坊的郑国公府不相上下。只是,其中的布置陈设,倒与赵恒本人一样,简朴大方、素净典雅,唯一能令人称一句“豪奢”的,就只有书房了。
他的书房宛若一座藏书阁,上下整整三层,是整座王府中最高的楼阁,里头一排排书架,一只只箱笼,收满古往今来的各种典籍。
听下人们说,有不少是当年先皇后王氏留下的,由皇帝赠给殿下。还有一些,是这些年来,殿下从往来长安、西域时,从商队们手中购来的。
他这些年,留在长安时,除了时常骑马射箭,每日闲来无事的时候,都是在书房中度过的。
月芙的脑海里立刻回想起多年以前仅见过一面的那个小小少年。
他的少年时期,原来也一样沉默安静。
午后,她一个人在屋里小憩后醒来,素秋坐在门边打络子,见状道:“娘子醒了?杨参军回来了,才去了书房,说是要替殿下取一卷图册,送去给苏将军。”
月芙点点头,想了想,换一身衣服,去了书房。
杨松才从箱笼中的一堆书卷中找出赵恒要的那一卷,正要离开,见她过来,先行了一礼,又解释一遍来意。
月芙点头,问:“殿下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杨松摇头:“不曾。不过,应当待臣将这一卷图册送去,殿下便要回了。”
月芙笑了笑,干脆道:“不如让我替杨参军将这卷图册送去吧。”
杨松看一眼手中的图册,有一瞬迟疑。
今日是殿下与王妃新婚第二日,尚未去太极宫拜见圣人。殿下拜访苏将军,为的是公事,若王妃也去,恐怕不合规矩。
不过,殿下新婚,应当正是情浓之时,新王妃亦是王府的主人,她既开口,他便没有拒绝的道理,遂点头将手里的卷册奉上。
月芙察觉到他那一瞬的迟疑,莞尔一笑:“杨参军放心,我知晓分寸。”
她转头让仆从备好马车,往苏仁方的府邸行去。
……
苏家的庭院中,赵恒正和苏仁方对坐饮茶。
他一早过来,就是想和苏仁方说一说这几日从凉州附近送到兵部的几份奏疏。这些文书恰好都是先经他的手,再向上呈报。
奏疏中说,吐谷浑境内频现军事调动,不知是否有出兵的打算。
前几日,他已特意将这几份奏疏标注为要务,送往中书省。只是,最后并未得到重视。想来,太子考虑到去岁才有的曾钰徽案,不想再在边关生事。
可是,赵恒还记得年关前后,吐谷浑使臣慕容乌纥入京时难掩嚣张的态度。从那时起,他便留了一个心眼,时刻注意那边的动向,果然听到了调兵的异常。
方才与苏仁方一同商议了一番,皆认为应当提防吐谷浑勾结邻国吐蕃。
吐蕃与中原王朝之间的纷争已长达百年。沈皇后当政之时,曾邀吐蕃使臣入京,有和平共处之意,后来还曾封宗室女为公主,下嫁吐蕃赞普聂木。
当时,聂木亦有求和之意,两方结亲议和,曾维持了长达十几年的和平。
可是,前年,前任赞普聂木病故,下嫁吐蕃的宗室公主也与去岁亡故,吐蕃政权历经更迭,与大魏的翁婿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