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的!”赵恒像被人按到还在淌血的伤口一般,疾言厉色地打断她。
在定远侯府发生的事,是他这二十年来唯一的软肋——唯一一次,他做了逾矩的事,即便没有突破最后的防线,即便她亲口说过,是自愿的,也改变不了他的确冒犯过她的事实。
“还想要什么补偿,可以直说,但别妄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
月芙的脚步顿住,眼底伤心满溢,怯怯地摇头:“殿下,我说过,那是我自愿的,怎会想要补偿?我只是想问,殿下还记不记得,那一日我戴在腕上的一对白玉镶金手钏。其中一只,自我回府后,便再找不到了。本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那块白玉玉料,是我母亲留下的,是我的心爱之物,这才冒昧向殿下询问,可有见过那一只手钏……”
她微微侧过脸,好似在拼命忍住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委屈泪水:“没想到让殿下误会了。想来殿下并没有见过,那便当我没问过吧。”
赵恒感到一阵尴尬,他似乎有些紧张过度了。
衣襟里的某一处忽然变得滚烫。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不去看她水盈盈的眼波,用十分淡然的语气说:“我见过,似乎被你落在榻上,我恐被旁人看见,便带走了。”
月芙的眼睛变得更亮了:“那殿下可还记得放在哪儿了?若还记得,能否求殿下,下一次还给我?”
赵恒肃着脸,沉吟片刻,点头:“可以。”
“多谢殿下。”
月芙行礼,看着赵恒一刻不停地快步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有下一次,他完全没拒绝。那只手钏,也一定被他收起来了。
现在,她该想的,是如何让赵恒在不经意间发现是他误会了她。
素秋听见院门开关的“吱呀”声,从屋里出来,要将几案上的茶具收走:“可惜了,茶饼还剩了不少呢。”
月芙闻言,抬头看看天色,重新走回榻边,止住她的动作:“还早,不急着回去,不如我将余下的也煮了吧,咱们一道喝。”
两人遂对坐案边,重新炙、碾、筛、煮、酌,幽幽茶香重新弥散开来。
……
山门外,赵恒跨上马背,领着杨松等人飞驰而去。
他心情不佳,连带着脸色也十分冷峻,一路上小心避开行人,速度却不曾放慢。
杨松等人也不知他为何从寺中出来,就如此阴郁,只得紧紧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直到出了晋昌坊,路上的行人多起来,他们才逐渐慢下来。
宽阔笔直的大道上,另一列车马从城门的方向缓缓驶来。
数十名豪奴护于队伍的两侧,将原本欲从两边通行的百姓们统统拦住:“贵主先行!”
这样架势的“贵主”,长安只有一位。
赵恒心中不悦,但眼看百姓都已避让开,便也不欲与之争执,只勒住缰绳,和旁人一样,让到道边,当马车行近,才驾马到近前,唤了一声“阿秭”。
马车的速度放缓,车帘被抹了鲜红蔻丹的指尖撩起,露出赵襄儿含着睡意的脸庞。
“八郎,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慵懒和沙哑,似乎昨夜没有睡好,想必又邀了一群纨绔,纸醉金迷了一整宿。
“我去了一趟慈恩寺。”赵恒扭开眼,淡淡地回答。
赵襄儿听见“慈恩寺”三个字,也没多问,只当他又去祭拜了母亲:“你有心。我和阿兄一直在长安,去慈恩寺的次数,反倒比你还少。”
事实上,她和赵怀悯几乎从不去慈恩寺。慈恩寺虽奉了先皇后的莲位,但太极宫中亦有佛堂,他们往日多只在太极宫中上香、做佛事。
“正因我留在长安的时间太少,才要多去几回。”
这时,赵襄儿掀着帘子的手被另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取代,杜燕则跟着出现在车窗边,冲赵恒低头,唤了一声“殿下”,算是行礼。
未婚夫妻,同乘一车,有些不妥。
不过,咸宜公主一向作风大胆,两人都是成过婚的人了,倒也没必要太过避讳。
只是,赵恒一见到杜燕则,就会不自觉想起沈月芙,进而感到一阵烦乱。
他冷漠地移开眼,对杜燕则的问候视而不见,令杜燕则隽秀的面庞间闪过一丝难堪。
赵襄儿看一眼未婚夫,也没有在弟弟面前维护他的意思,只接着道:“听阿父说,你明日又要离京,等回来,便该直接去行宫了。阿兄已让舅父和阿嫂替你又挑了几位年龄相仿,家世也清白的女郎,待你过去,不妨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