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哥哥,你回去吧。”温小六走上前,缓缓道。
谢金科闻言,将手中的书收了起来,站起身,看向温小六。
“你我既已定亲,柳姨娘便为我丈母。女婿为丈母守灵自是应当。”
顿了顿之后又道,“你且不必担心,约莫还有一刻钟时间,我母亲也会过来。”
温小六猛地抬眸,看向谢金科时,心底的防线,就像是被奔涌的洪水击溃,伪装好的坚强,此时却怎么都无法继续。
眼眶迅速染上红丝,那双本就清澈透亮的眼眸,此时被水流淹没,瞧不清里面的情绪。
但很快,温小六就强迫自己将那泪水咽下,不让自己懦弱。
“我们并不打算在温府为妈妈办丧事,所以大太太不必过来的。”温小六轻声道。
脸上又恢复了先前平静的神色。
谢金科心底却染上哀痛。
身侧的手微微抬起,想要将人拥入怀中。
可礼教横亘在中间,成为一道天垒,他不能跨过去。
就算是在这样的境地里,也不行。
“她是你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不是吗?这是你与我说的,妈妈,便是母亲的称呼。”谢金科微微低头,状似低语一般的在她身前道。
温小六闻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再多言。
转而进了房间。
换衣服之前,吩咐芒种去厨房做些吃的,给谢金科。
换好衣服之后,便重新走到姨娘的屋子,跪坐在床前,看着那盏燃烧着的引魂灯。
姨娘的棺木此时还未送过来,便只能先放在床上。
剩下的那些东西,秦嬷嬷已经吩咐人去采买。
她们不需要府里任何东西,也不用府里去采买这些该买的东西。
全都是秦嬷嬷带着行露,二人一路去纸扎铺,棺材铺购买。
身后还跟着春剑。
到底谢家是开铺子的,这些事情他们去办起来要比秦嬷嬷与行露两个人方便也快速许多。
等谢大太太到温府的时候,与四太太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便直奔玉笙院。
看着坐在院子里的儿子,此时还能静下心来看书,也不知该气还是该说他没心没肺。
“孝衣我给你带来了,你赶紧去换上吧,我进去看看柳姨娘。”将东西扔到桌上,大太太语气并不算好。
谢金科也不在意,将书收起来放好,便拿了孝衣,端着蜡烛,走到温小六的书房,将身上的衣衫换下。
这衣衫是临时做出来的,自然算不得多精细。
历来有些龟毛的人,此时也不计较这些。
安安静静的穿好衣衫,便重新端着蜡烛出去。
此时衣衫换好,便也方便去姨娘房中祭拜。
大太太正坐在床边,看着已经收拾好的柳姨娘絮絮叨叨的说话。
她们二人也不过见过两次,但大太太也不知哪里来的那般多的话,不停的说着。
声音轻,也听不太清。
只是偶尔飘出几个字眼,大多都是与温小六,或是谢金科有关的。
再不然就是说些哪里的景色好看,也不知是何意。
谢大太太一直陪着他们守到快卯时,因早上便要扶柩送灵,她虽不跟着去,但儿子却是要去的。
得给儿子准备些东西才行。
扶柩回籍,子女自是不能坐马车的,这一路便都要走路回去。
柳姨娘的祖籍虽不算远,但若是走回去,也需四五日才能到。
谢大太太走后,温小六也起身去洗漱。
等谢大太太回来时,玉笙院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了。
奏乐的人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唢呐声,锣鼓声,传进耳里,像是要惊破耳膜。
而温府里其他人此时自然也被这声音惊动。
各个院子里的灯,陆续燃起。
秦嬷嬷看着远处其他院子亮起的灯,不由想起姑娘出生那日。
姨娘身体弱,怀着姑娘时,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是卧在床上。
生孩子时自然就有些难产。
也是这样月明星稀的时辰,外头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又由近及远的消失。
姨娘嘶哑的叫喊声,惊起了隔壁院子的鸡鸣狗吠,却没有一个院子的灯像此时这般亮起。
也是从那日后,她总觉得姨娘好像换了一个人。
此前不过是柔善温婉,却不见得多聪慧。
那日之后,却总能感觉到,姨娘身上骨子里透着的才气与矜贵。
她从未深究过这样的变化是为什么。
只是更加用心的服侍姨娘。
从未想过姨娘有一日,居然会走在自己的前头。
她还那么年轻,甚至不过刚刚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