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六坐在旁边,听了他们说的那些话,先是对金科哥哥能拜入名满天下的东陵先生门下感到高兴。
后面却又听闻那些人阴阳怪气的语气,不免气结不满。
转了身子,便要去为金科哥哥辩解。
此时却已经有人出声。
“圣人言:君子有四不:一不妄动,动必有道;二不徒语,语必有理;三不苟求,求必有义;四不虚行,行必有正;不知几位做到了其中几不?”略显慵懒的语调,隐隐还含着一丝笑意。
只是那笑,在方才还高谈阔论东陵先生与其关门弟子言论的几人看来,是嘲笑,是讥讽。
几人都头戴介帻,一看便知是读书人。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读书人通常都自诩君子,尊孔圣人之道,此时被人言不配为君子,自然是面色通红,自觉丢脸。
但也有不服气的。
当即反驳,“不知阁下是哪位?论我等君子四不有失,可阁下自己却隐在暗处,不敢上前来与我等一辩,又何谈君子?”
那人却不受他这般激将,只是轻笑了一声,微微摇头。
“我既不自诩君子,又何须与你们争辩?不过是有些不解,所以多问一句,几位若是与在下同样不以君子自诩,自然不需在意。”
“这普天之下的读书人,莫不都以成为仁人君子为目标,阁下却说自己不想要做君子,难不成阁下不是读书人?”男子冷声质问。
“难道这天下的读书人,便都只能做君子吗?”男子还是那般语气,似乎并不为书生的讥讽所在意。
“哼,不做君子,难道你要做小人么?”男子冷哼。
温小六此时却突然插话,“小女子也曾在家中年过几年族学,不知可否算得读书人?”
双方似都愣了一下,没有回话。
那书生反应过来,看向温小六时,满脸不高兴,皱着眉头,“你身为闺阁女子,且不过总角年纪,还上过族学,难道你家中长辈与夫子就未曾教导过你,在男子与长辈说话时不可插嘴吗?且女子读的书怎能与男子相提并论,更遑论君子之说!”
温小六闻言也不生气,慢悠悠的站起身,施施然的施了一礼,“这位公子此言差矣,圣人未曾言,君子便只有男子做得,女子做不得。且不说周朝时期,母辛征战沙场,大杀四方,击退敌兵,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便是前朝卓文后,素有才名,诗词流芳后世,无数人传诵。”
“再便是蔡琰先生,范蔚宗先生曾言:‘端操有踪,幽闲有容。区明风烈,昭我管彤’,难道也称不得君子吗?”
“孔圣人眼中的君子: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文质兼得、内外兼修,便可为君子。”
“若那人性仁、有德、具才,那便可称得上为君子,这位公子不过因小女子为女儿身,便眼带偏见,心内不耻,不问小女子学问品性,只论小女子方才插言是否得当,公子又何尝能称得上君子一说?”
温小六说话不急不缓,语气温婉,唇角带笑,这幅模样,倒真有些君子端方的感觉。
只是那书生没想到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这般伶牙俐齿。
也不与她多辩解什么君子一说,直言道:“女子便该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研读三从四德,服侍好夫君,孝顺好椿庭萱堂。你虽不过总角年纪,却如此伶牙俐齿,还妄想做什么君子,莫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便是你的家人,也该多为你担心日后婚嫁之事!”
男子此话便说的有些过激了,身边另外几位书生同时皱了皱眉。
诅咒人家女子亲事,可不是君子所为。
身旁之人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不要再说,男子却不领情。
上前一步,指着温小六还待继续。
舒暮雪却不干了,她历来性子有些火辣,只是前几年因家中变故,这才沉默内敛了些。
这几日在外祖府内,有人做了靠山,又因外祖父母对母亲愧疚,多疼爱于她,让她的性子便恢复了原来的几分泼辣。
当下桌子一拍,便站起身来,怒瞪那书生。
“亏你还带着介帻,当自己是个读书人!你的夫子便是如此教导你这般诅咒女子亲事的吗?再说了,不过与你分辨两句,你便脸红脖子粗的诅咒于人,这便是你的君子之道?”
“你这样的人,便是中了进士,当了官,也不过多了一个鱼肉百姓的狗官、贪官!”
舒暮雪骂的毫不客气,语速又快,温小六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骂完之后,原本在酒楼内吃饭的几个普通百姓,此时看着那几名书生的眼神,便有些一言难尽起来。
没有哪个百姓会喜欢鱼肉百姓的贪官。
那书生正要反驳之时,却有声音传来。
啪啪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