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西宁下了一场小雨,而后气温骤降。
刘承宗盘腿坐在虎皮上,身上穿了在陕北做的土黄色兵服,凉意却还是不住地从地下往上冒。
这里比他想象中冷得早,恐怕也要冷得多。
护兵卸掉帐帘,承运挂上一块毛毡,脸颊冻得通红,搓着手进来盘腿坐在旁边,边烤火边道:“哥,这才九月,早上草地都挂霜,这可比家里冷多了。”
刘承宗放下三名参将报上来的千总名录,对承运点头道:“是啊,山高地寒,我们要抓紧整编,西出到俱尔湾修起地窝子,再晚半月,地里就该上冻了。”
俱尔湾在西宁城以西九十里,是西宁卫管辖地区的最西端,再向西走,就会进入名义上的西海土默特。
“哥想好了,就在俱尔湾?”承运问了一声,随即点头道:“那就换防吧,让大哥把俱尔湾那个百户所的兵换掉,我趁现在营里人多,先派人往俱尔湾那个百户所运一批粮过去。”
如今整编之后,刘承宗有六个营,分别是本部的中军营、西宁的驻防营、步骑炮三个练兵营,以及承运的辎重营。
三个练兵营都在挑兵挑将,暂时没被挑选的士兵就归为承运手下的辎重营,且师成我的工匠也编入了辎重营,因此承运目前是手下兵力最多的人。
刘承宗对部队的整编,源于过去营哨编制已无法满足如今的需要,营哨编制能打仗、好调动、易机动。
但缺少驻防、培养新兵甚至改善条件的能力,只能像没长脚的鸟,不停的飞,一直飞到死。
所有人都锻炼出极好的行军能力,但文人在行军中教授知识极为有限、军官也没多少时间教授战法训练士兵,工匠也没有机会成批量的制作军械。
一切都只能靠抢靠打,一直打到没有东西可以抢劫那天,要么以极强的军事能力从内部不攻自破,要么在自我崩溃中被敌人一次击溃。
换句话说他们是一把刀但也只是一把刀。
而战争,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把刀子,而是一台庞大且精密的机器。
“就是俱尔湾,其实北川也不错,不过你说北川西出要多绕九十里路,且要翻山两座。”
承运点头道:“对,以百里为限,单人步行赶驴车运九百斤,两日,耗三十斤干料,四斤粮食;六人推独轮车运九百斤,两日,耗粮三十斤;西北山上不方便过大牲口车。”
“所以就俱尔湾了,草料这边多的是,就算在西宁买着吃都很合适,粮食可是真金白银,关系到我们能向西推进多远。”
刘承宗说着拉过舆图,指着俱尔湾画了个圈道:“我们进驻俱尔湾,就能控制方圆一百里,向东能及时支援西宁,向西能推进海北,南边有大漠能寻硝土,北边大山探探矿,还能探明西边情况,就食与敌。”
承运挑挑眉毛:“哥打算去打那个岱青?”
“哈,就食与敌可不光是抢劫,从陈钦岱传回的消息来看,青海各部,不论是达子还是番子,内部都非铁板一块,我们贸然击其一部,若短时间无法降服大部,反而会促使他们团结起来。”
就目前的情报来看,狮子军可能不是青海动员兵力最多的势力,但他们的兵员质量可能是目前青海最高的。
刘承宗抬起二指在舆图上轻点:“分化他们,拉拢弱小的、蚕食强大的,不到迫不得已不轻启战端,一旦开战就彻底把一部分人从青海抹掉。”
他说:“人畜无害有人畜无害的好处,令人恐惧也有令人恐惧的效果,在这打仗和内地不同,打一仗多半赔本,要精打细算。”
粮食是约束他们行为最关键的要素,尽管从东边抢了韩王府,弄到许多粮食,单照他这点军队,每月六千到一万石的消耗,足够用上三年。
但这只是人,一头大牲口耗粮顶八个人,打仗的时战兵坐骑难以放牧,每日耗粮会随远征距离激增至难以承受的程度。
承运点头认同二哥对兵粮的看法,随后刘承宗问道:“你过来是什么事?”
“仨事,一个是来问问在哪扎营,地窝营房该设计了;第二是工匠我划在我那,我没带过工匠,来问问哥打算让工匠们后面怎么做事,匠人都安排在哪。”
承运等了一会,看刘承宗想的差不多,才继续道:“第三就是定兵粮,既然驻军有了营地,哥你看往后各营是每月来领粮,还是我这边给各营送粮,各级军官军士每月又该是多少粮?”
刘承宗点点头,笑道:“都是大事啊。”
营地设在俱尔湾的事已经定了,但如何设计营地还要实地考察。
刘承宗道:“你告诉戴道子,让他率百骑带上画师到俱尔湾去,探探那边的情况,找找适合下营的地方。”
“三个练兵营别离太远也别太近,要牧马,最远不超过二十里,中军营地和辎重营地在它们中间,辎重营要离河岸近一点,方便工匠修军器局。”
承运点点头:“那工匠后面就编进军器局了,如果当地有百姓怎么办?土民番民。”
“有百姓不是好事么?”
刘承宗笑了一下,道:“让戴道子别跟他们打仗,也不用多说,问问有没有给达子交添巴、有没有给西宁卫哪个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