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土司的人在西宁周边遍地乱窜,为土司们带去城中铺子的消息。
三日之内,消息传遍十四家土司,随即在这座边陲军镇兴起轩然大波。
西宁城能被分的东西早就被分光了,如今十四家土司,除了祁国屏因父亲阵亡辽东,朝廷赏了些土地之外,余下十三家土司,任内都没给自家增加分毫财富。
此时此刻,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毫无疑问,陈师文的心情是越来越坏了。
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呢?
既然都寻思找刘承宗借钱了,那为啥不干脆找刘狮子要一百间铺子,借他三千两,自己把这事包揽了!
非神经兮兮的把十四家土司都拉进来,拉他们干嘛啊!
这下可好,一家没少,都进来了。
杨鼎瑞在西宁城里转了又转,跟这座城里的老人打听,西宁下过最大的雨,把城里地面淹了多深,这才做出一份把地面垫高三寸的仓场规划。
十四家土司展开疯狂动员,如出兵打仗般,在城外挖山采石、伐林取木,源源不断送入西宁城。
刘承宗终于放心了。
入秋后北川河岸的山红了,他让樊三郎去银铺,用四两银子给母亲订了套银首饰,陪着娘在河岸看了一下午景。
但母亲还是很担心,自从两个儿子造反,她一直都很担心。
“娘你该吃点肉,总不吃肉脸色不好。”
母亲很久没吃过肉了,刘承宗知道原因,是为他们两个走在刀口上的兄弟发愿吃斋。
这说起来还是怪他,忙于军事事务,只顾着做军队的工作,却与家人聚少离多。
不论母亲在哪里,每天传来的消息都是儿子又在哪跟官军打仗了,儿子又带兵跑到哪里去了。
换了哪个当爹当娘的能安心?
母亲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说:“狮子,西宁挺好,但我们什么时候进青海,进了青海,就不跟别人打仗了吧?”
过去母亲一直不想去青海,可这几日西宁城的大动静着实把她吓着了,数不清的土人从山里出来,浩浩荡荡,让她对西宁的好感一扫而光,好像这里成了全天下最不安全的地方。
刘承宗笑道:“十四个土司,指使三万个男人,把所有力气使在搬土石扛大树上,西宁很安全,他们不是大哥的对手。”
蔡夫人看了一眼胜券在握的刘承宗,默不作声地叹息。
她心说那是你不知道大儿心中有多迷茫。
准确的说,起兵至今,她见过的每个人都迷茫过,没人知道颠沛流离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偏生她家二娃且狂且痴,只知埋头直前,倒叫他真走出一条路。
只是此时听儿子说话语气,似乎青海比西宁还危险:“仗不是都打完了,也与朝廷讲和,怎么还要打仗?”
“娘就在西宁吧,和大哥一起,等青海筑城站稳脚跟,我再把您接过去,多吃肉,别为我祈福了,哪怕真有佛,我要渡众生它渡不了我。”
母亲嗔怪,耳濡目染吃斋念佛,见不得儿子这般妄自尊大,可话到嘴边心知也劝不住他,便没有劝,只是笑道:“哪里能这么说。”
话毕,有塘骑沿岸驰来,近了护兵警戒翻身下马,传达两句,樊三郎上前道:“大帅,派去西海的塘马回来,陈钦岱有消息了。”
“知道了。”
刘承宗回了一句,看向母亲,面带为难歉意叹了口气:“还以为有半天,这……”
蔡夫人面有不舍,还是颔首道:“忙你的大事去,娘不用你陪,让三郎陪娘逛逛就是。”
“哎。”刘承宗应下,看向樊三郎道:“那三郎你。”
不用他说,樊三郎便笑得灿烂道:“大帅放心去,这里景好,我给老夫人唱个曲儿。”
脚下遍地黄叶,伴清脆歌声飘荡,刘狮子辞别母亲翻身上马,朝北方雪顶青山的方向行去。
蔡夫人看狮子远去背影,为他骄傲的眼神里,藏了深深的担忧。
世上哪有为娘求孩儿常胜渡世人,吃斋念佛也不过求他们平安罢了。
等到人在视线里已经看不见了,蔡夫人才低头轻轻对山说:“娘信你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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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宗前脚拿两件衣裳一个小本进了陈土司的衙门,片刻之后皱眉头出来喊了俩队伍里的画家,末了又把懂蒙古言语的陈师佛薅进去,衙门正堂的油灯一直点到第二天早上才熄。
他们在破译陈钦岱送来的密码。
陈钦岱年纪轻轻身世曲折,身兼两个民族的血液,跟过好几个师傅,学过多种手艺。
煽牲口打铁、当响马抢劫,给伤兵正个骨也很在行,胆大心细身兼武艺,是个棒小伙。
唯独认字着实有限,进了狮子营才开始学文化,认识的汉字蒙文加一块,差不多有二百个,能写的也就五十。
他送回来这份情报做得非常认真,不能说一目了然,基本上是你画我猜。
刘承宗几个人花了俩时辰,才大概摸索到破译陈钦岱密码的逻辑。
两件衣裳,是狮子营的土黄色兵服,上衫下裤,上衣的背面,大概画的是青海地图,因为东北角的青海湖非常好认,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