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素忙完, 丢下手里的笔,看了眼正低头练字的景丹。
景丹察觉到她的目光,赶紧坐直了:“婶婶, 你好了?”
“嗯。”年关将至, 裴素素需要赶紧把成绩单寄出去, 她站了起来,叮嘱道,“继续练, 我等会回来。”
景丹现在乖多了,不敢违背她, 哦了一声, 继续临摹字帖上的字。
开门的瞬间, 窗外扑进来一阵风,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了裴素素压在墨水瓶下的一封信。
她有点好奇, 以为是裴素素落下的,移开墨水瓶后,拿起信件准备送出去。
结果她注意到了信封上的署名,她忍不住咦了一声。
之前她被拘在裴素素班上听了将近一个月的课, 景丹知道班上有个叫吕美娟的学生已经不来了, 还跟男朋友搬出去同居了。
所以,信封上的吕美娟三个字,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偷偷看了眼。
里面是一张成绩单, 别人都有分数,只有吕美娟全是零蛋。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信纸。
这信并不是写给吕美娟的, 而是写给裴素素自己的。
她在信中检讨自己,说自己留不住这个学生,一定是因为她的课堂还不够有趣,讲解的知识还不够吸引人。
她会每学期都准备这么一封信,直到这一届的学生毕业,直到她再也不用为这个辍学的学生负责。
景丹看完,默默的把信折起来,又好好的用墨水瓶压了回去。
她得承认,裴素素的字真好看。
她还得承认,裴素素真的很有水平,遣词造句精炼顺畅,而且标点,停顿,转折,没有一处生硬或者不合适的。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她估计裴素素去教大学语文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只是她以她一个半吊子诗歌爱好者的水平来判断的,不一定准确。
但也足够颠覆她对“中医”的固有印象。
她从小到大都没看过中医,只见过同学和朋友去找中医开方子调理身体。
印象中,中医跟骗子没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这样的。
白渠也做过她的思想工作,据说那个黎昂的老婆宋佳,以前就是不信裴素素,结果得了绝症,发疯发癫,到头来还是人裴素素给治好的。
她也听秦双说过,苗丽华的乳腺结节是被裴素素诊断出来的,幸好是早期,问题不大,吃点中药调理一下就好。
她还听说,表叔师敬戎当年身陷长白山,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病,胸都肿起来一大块,也是裴素素治好的。
哪怕她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她,这一切就跟讲故事一样,可她还是慢慢的愿意相信这个女人了。
可能是因为在她差点被药农侵犯的时候,是这个女人的女儿救了她。
可能是因为在她被张隆毒打,死去又活来的时候,是这个女人带着她妈妈来到了她身边。
也可能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女人情绪相当稳定,哪怕卓彧顽皮,摔碎了一只瓷碗,这个女人也只会温柔的提醒孩子,注意安全。
这事要搁她妈妈身上,早就骂开了,根本不可能像裴素素那样,蹲在卓彧面前,拿出两个创可贴,一个亲自示范给卓彧看,怎么处理伤口,一个让卓彧自己动手,现学现用。
这是个喜欢把意外和挫折,当做宝贵的经验传授给孩子的妈妈,而不是她那个只会宣泄情绪,只会一味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的妈妈。
她真的……很羡慕。
现在,她看到裴素素对待这么一个主动放弃学业的学生,想到的不是羞辱和谩骂,而是反省自己的教学工作是不是不够吸引人,她悟了。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爷爷的良苦用心。
这个女人,并不完美,她也有情绪的,她会故意不理会那一声声的婶婶,故意晾着借住在家里的亲戚家小孩。
但她并没有发火发疯,摔碗砸锅。
她只是心平气和的无视,平心静气的漠然。
而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小孩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所以景丹笑了,她觉得这段时间的冷处理其实挺好的。
裴素素用漫长的无聊的时间,在磨炼她的意志。
也在用井水不犯河水的疏远,来让她知道,世界那么大,没有人会为了她景丹而停下不前。
就在她思绪纷飞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女生满脸含笑的站在那里问道:“咦,是景丹啊,知道裴老师去哪儿了吗?”
“去寄成绩单了。”景丹礼貌的回了一句。
女生笑了笑:“好吧,看来错过了,过年之前见不到裴老师了。不过没关系,她在的话肯定不愿意收我们的礼物,给,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