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祯醒了, 环顾四周,原来又回到了招待所。
她挣扎着坐起来,发现景胜德手里拿着笔, 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她哑着嗓子问了一声。
景胜德停下手里的信件, 叹了口气:“还能写什么, 当然是写材料了。丹丹已经这样了,我琢磨着,还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放心, 所以我找朋友帮忙,准备把这个张隆带回咱们西北去, 哪怕找个陕北农村下放, 也比在西南好啊。你看看他们住的什么破房子, 万一刮风下雨的, 丹丹怎么过。”
“什么?你……”贺祯气死了,起身把信抽过来看了眼, 看完立马就给撕了,“不行,你不能这样。”
“祯祯,孩子大了, 由不得我们, 我们做父母的,只能尽可能的让她少受点罪,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景胜德也是无奈,女儿跟人私奔了, 对方还是个下放劳改的有污点的老男人。
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的,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会尽力把孩子留在近一点的地方。
做父母的问心无愧就好了, 免得真出了什么意外,鞭长莫及。
贺祯却不想这样,她还是要棒打鸳鸯,于是她拉上景胜德出门。
景胜德一头雾水,只得提醒她:“祯祯,我还有两天假期,我今天就得走了,你要是带我去打火车票我没意见,你要是还想去别的地方,我可没时间陪你折腾了。”
“不去别的地方,报警去!让警察把张隆抓起来!”贺祯没办法接受辛苦养大的女儿跟那种龌龊的老男人在一起,说什么也要再尽一尽力。
景胜德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法子,可是孩子自己愿意,也满十六周岁了,他也无能为力啊。
贺祯不听,还是想去派出所报案,景胜德只得发火了,骂道:“你去吧,你尽管去好了,回头警察找过去一问,对不起同志,你女儿自愿的。到时候你怎么说?到时候我这张脸往哪儿搁?你真当我不要面子的吗?啊?我都说了,把他们弄到陕北去,找个信得过的老乡帮忙盯着点就行了,你怎么就不听劝呢?她都能跳火车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总不能真叫她死给你看吧?”
贺祯被问住了。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终她放弃了报警。
但她还是让景胜德自己先回去。
景胜德不理解,也实在是没有耐心了,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还怀着孕呢,别折腾了行吗?”
“我去找姑妈,我去找那个裴素素,我去给她道歉,她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能帮我把丹丹带回来的。”到了这个地步,贺祯终于意识到,裴素素能把景丹拘在岛上快一个月的时间没办法乱跑,到底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
她和景胜德两个人都看不住的景丹,裴素素一个人做到了。
她真是有眼无珠,真是蠢到家了。
为什么会瞧不起人家,为什么会无视人家的善意,连个招呼都不打?
非要撞上南墙了,非要走投无路了,才想起来去求人家?
真是活该,自找的!
贺祯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越想越是后悔。
她把眼泪擦干,问景胜德要了点钱,一起去车站打票。
一个回西北去,一个去海岛求情,求助。
*
因为连续下了一个礼拜的雨,自建房的进度被耽误了。
直到这天放晴,谷行之和裴四通兄弟俩才把最后一点院墙盖完了。
收拾多余的材料时,谷行之问了一句:“老四,要不你也把姓改了吧,咱哥俩都跟妈姓,多好。”
裴四通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他摇摇头,沉默的推着独轮车,把剩余的砖头推到后院去,准备在两家后院角落里各挖一个茅坑,垒个厕所。
谷行之跟过来,继续劝道:“为什么不?每次大嫂二嫂骂我们,就说我们是外人,不配姓裴,既然这样,那就改了去,谁稀罕姓这个似的。”
裴四通有自己的想法,还是摇摇头,拿起铁锨,挖茅坑去了。
谷行之无奈,只好算了。
哥俩手脚利索,加上金闪闪帮忙搬运土方,天黑的时候,茅厕已经弄好了。
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在东北角,隔着一整个院子遥遥相对。
第二天,兄弟俩便张罗着搬家住了过来。
晚上的时候,把师家的亲眷请了过去,一起吃了顿饭。
既是庆祝乔迁之喜,也是给裴长庆送别。
人很多,依旧是小孩单独一桌,大人们坐两桌。
最大的令怡很有大姐姐的派头,一直照顾着弟弟妹妹们,不断帮他们夹菜。
除了卓彧和卓彦。
卓彧把姐姐夹来的又给夹了回去,一脸的不高兴:“我是大孩子了,姐姐你还是自己吃吧。”
令怡乐了,特地跑到他跟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