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莲好奇回头。
但见冯宝莉握紧了双拳, 双肩紧绷,明显是一副正在蓄力的样子。
冯宝莲很少见到冯宝莉这个样子。
在他们冯家,冯宝莲耀武扬威惯了, 冯宝莉也伏低做小惯了,所以冯宝莲并不相信冯宝莉真的敢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
她抱着胳膊, 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明显还是瞧不起冯宝莉的。
她见冯宝莉蓄势了半天还是没说话,忍不住挖苦道:“找了个靠山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副瘪样儿。你也别以为自己在这里拜了个老护士当师父就能飞黄腾达了,卫校那里早就不承认你的学历了, 你再努力也没用。”
这一番打压和贬低,还是熟悉的调调, 还是熟悉的嘴脸。
冯宝莉就是在这样的打压之下, 活了二十一年。
她有自己的梦想, 也有自己的追求, 她被迫放弃卫校的学业后, 甚至想过早点找个好男人嫁了,惹不起她大姐,她躲得起。
可是就连嫁人,大姐也不准。
非要把她困在身边,看着她放弃理想,放弃追求, 放弃自我,只给冯宝莲一个人当牛做马。
这样的日子,冯宝莉受够了。
就像裴素素说的那样,她也是人,她也有尊严, 也有人格。
以前她没得选,她身边连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人都没有,那些亲戚邻居,谁家不是自扫门前雪,所以只要她不会被打死,那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冯宝莲往死里打往死里骂。
甚至还要反过来怨怪她一句:谁叫你自己不反抗的。
可她怎么反抗呢,当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的命是她姐姐给的,她要怎么反驳呢。
当所有人都提醒她,当妹妹的就该对姐姐忍让包容,她要怎么反抗呢?
她也曾以为,只要自己逆来顺受,忍辱负重,早晚有一天,姐姐会对她好的。
可是并没有,等待她的只有变本加厉,只有拳打脚踢。
她真的受够了。
好在她现在有得选,她可以选择站起来,做一个人,一个体面的、有尊严的、可以大声说不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松开了拳头,脸上的愁苦和挣扎也随之消失不见。
她应该感谢,感谢命运带来了她生命里的贵人,感谢海岛让她和裴素素相遇,感谢今时今日的科学可以驳斥那些愚昧的论调,可以让她抛开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恩情”,好好的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于是她把肩膀打开,站直了身体,昂首挺胸,大声对着冯宝莲喊道:“我想好了,明天早上,我会去公社广播站,公开宣布跟你断绝关系,我不要再做你的猪狗了!我是人,有尊严的人!从今往后,我只有一个姐姐,她叫裴素素,而你,冯宝莲,我不认识你,你只不过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杀人未遂的疯子!”
冯宝莉说完,明知道自己会挨打,但还是不卑不亢,不闪不躲。
只是,当冯宝莲气呼呼的向她靠近的时候,身体的记忆还是让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然而,这一把掌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她惊讶的睁开眼,但见裴素素已经上前一步,单手扣住了冯宝莲高高扬起的手,另一只手刚刚落下,显然,这一把掌是裴素素打的。
挨打的是冯宝莲。
冯宝莉在这一瞬间,可耻的产生了一种依赖的感觉,即便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在她的视线里,冯宝莲被打得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不敢还手。
是啊,北戈的关门弟子,谁敢随随便便动手?
以后家里人没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了?不看病了?
更何况这海岛上总共就个医生,选择性很少。
冯宝莲捂着脸,最终还是识趣的放下了手,没有继续发疯。
她盯着裴素素,咬牙切齿:“很好,你这是第二次打我了,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找到你的把柄,让你在这个岛上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你快去,我等不及了,真好奇我有什么把柄能被你抓到呢。”裴素素面带微笑,目送冯宝莲远去。
正要转身回门诊室去,对面走来了赵五妹。
她刚刚站在对面路口,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她不理解,拉着裴素素去旁边说话:“你不是说不要跟她硬碰硬吗?”
“我是说你,不是说我。”裴素素笑着宽慰她,“别怕,我今天给自己贴金了,她本来就不敢跟我玩横的,以后更不敢了。”
赵五妹还是担心:“万一她埋伏在路上捅你一刀……”
“她不敢。”裴素素非常笃定,“今天这事所有人都看到了,我要是出事,第一个要被怀疑的就是她。我跟她可不是一家人,她只要敢动手,就不能以家庭矛盾来和稀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