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兰秀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先是弟弟郑元博那一房的破事儿,一个是不肯回郑家的苏玉娘,一个是成天撺掇郑元博别将苏玉娘接回来的阿香,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再就是冯拐子的腿。
自打受伤后,她把镇上的大夫请遍了,冯拐子的伤势不仅没有丝毫起色,还越来越恶化了。
一开始是说他的腿可能会有点跛,到了后来,大夫直接给她交底,跛是轻的,冯拐子的伤势再恶化下去,只有将腿锯掉,否则感染太严重的话,冯拐子连命都将保不住。
郑兰秀是个强势的女人。
她娘去得早,长姐如母,她将底下的几个妹妹与郑元博拉扯大,后面他爹娶了填房,填房也没在她手里占到便宜。
可不论她对外有多强势,骨子里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冯拐子是她男人,是她一辈子的根,她容不得冯拐子有任何闪失。
老苏家她已经去闹过了。
苏锦娘她也教训了,摁在地上打了好几个耳光!
尽管苏锦娘不承认自己是有心的,可她才不会听。
她的怒火要找人发泄。
但发泄完,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与迷茫。
冯拐子真的要锯掉一条腿吗?
锯了人还能活吗?
大夫也不保证能活,可若不锯掉,一定活不成……
“郑兰秀。”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郑兰秀的思绪。
郑兰秀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打了半天的水,全灌在地上了,桶里一滴也没有。
她转头望向叫了自己的人,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是你?”
苏小小嗯了一声:“是我。”
郑兰秀对苏小小的情绪很复杂,冯拐子是为了占苏小小便宜才追上山的,可冯拐子也是因为苏小小才虎口脱险的——
她没资格去责怪苏小小,只是她也会嫉妒。
嫉妒自己的丈夫看上了别的女人。
苏小小没功夫去照顾郑兰秀的情绪,她开门见山道:“想救冯拐子吗?”
郑兰秀一愣。
苏小小掸了掸身上的雪。
从杏花村到浅水村,路上要经过一片林子,林子温度低,有些积雪尚未划开,落了些在她肩头。
她长话短说:“想救的话,我可以。”
郑兰秀皱眉:“你什么意思?”
苏小小平静地说道:“字面上的意思,我能治冯拐子的伤,并且只有我能治。你就算去了府城、京城,也找不到能保住他腿的大夫。”
郑兰秀的确想上府城请名医的——
等等,这丫头说啥?
郑兰秀瞳孔一缩:“你能保住他的腿?”
荣恩堂的大夫至多是保住他的命,腿是一定保不住的,并且,保命也只有五成把握。
苏小小云淡风轻道:“能。”
郑兰秀第一反应是不信,可转而,她记起了冯拐子刚出事时,苏玉娘曾提议让她去请苏大丫过来。
苏玉娘产后没了半条命,是苏大丫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大丫当真懂医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苏小小道:“你不必着急回复我,想好了,就去小苏家找我。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我等得起,冯拐子的腿……未必。再拖下去,或许连我,也不得不锯掉他的腿了。”
郑兰秀握紧了拳头。
她要相信苏大丫吗?
她……她可以拿冯拐子的命去赌吗?
苏小小转身离开,没有半点儿逼迫她的意思。
郑兰秀望着她平静淡然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好似这个人有一股天生令人信服的气场。
这还是当初那个苏大丫吗?
郑兰秀叫住她:“你要多少诊金?”
苏小小顿住脚步:“放妻书。”
郑兰秀眉头一皱:“什么?”
苏小小的声音很轻、很淡:“我说,我要苏玉娘的放妻书。”
……
郑兰秀回了郑家。
郑元博房中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她忽然一阵烦躁,抬手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门板:“郑元博你给我出来!”
嬉闹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动静。
一会儿后,郑元博慌慌张张地开了门。
郑兰秀只瞅了一眼便知他又在房里做那见不得人的事了。
阿香是他的女人,干啥按理说都不算过分,可大白天的……阿香还挺着大肚子……
那个女人,就整一狐狸精!
“大姐。”
阿香整理完衣裳,怯生生地来到郑元博身侧,低头一副害怕不已的样子。
那声大姐,叫得郑兰秀恶心不已。
郑兰秀并不喜欢苏玉娘,因为苏玉娘也是强势的性子,还非常聪明,会笼络人心、会做生意,给家里挣了不少银子,严重威胁了她的地位。
郑兰秀的确是更喜欢阿香的,阿香听话会哄人。
可今日——
郑兰秀蹙了蹙眉。
“兴哥儿,你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