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长安城里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裴行俭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已经三四年没见了,科举之后,他留在长安做了仓曹参军,在左屯卫看管仓库。
韦思谦前往应县,做县令。两个人天各一方,经历完全不同,聊起来各自好奇,根本就讲不完。
于是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步行在长安城的街道上,不知不觉地走了好远,终于在一个偏僻胡同里,找到了一家饸饹面馆子。
那面馆挺大,上下两层,专门只做一碗饸饹面,但是宾客很多,虽然已经过了饭点儿了,但是门口熙熙攘攘的食客依旧不少。
甚至还有许多牵着骆驼胡商进出。
门口的迎客小童,刚刚从客人手里牵过了骆驼,往偏院去栓,一扭脸就看见了裴行俭两人。
他顿时便笑了起来,十分高兴地喊道:
“裴大人,你来了!正好楼上的位置空着呢。”
说着就扭过头对着楼里头喊道:
“裴大人来了,二楼老地方。”
裴行俭伸手拍了一下那小童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忙吧。”
说着便转身,给同行的韦思谦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个人一边往上走,一边介绍道:
“这家饸饹面挺有名的,但是价格合适,并不贵,从前我做仓曹参军的时候,每个月都会来两三次。
别看它场子大,接地气,一般的勋贵高官也没人到这里来,肯定没人知道咱们一起吃饭了,放心吧。”
这话多少有些揶揄他的意思。
韦思谦总是没有个笑模样,有些不悦地说:
“我不是怕跟你吃饭,被人看见了又何妨?我只是不想吃得太贵而已。”
裴行俭无奈地说:
“跟你开玩笑呢,真较真儿。”
两个人上了二楼,直接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二楼桌子的材质好一些,间隔较远,但是依旧没有隔断,跟楼下也差不了多少,但是因为单价比楼下贵了那么几文钱,所以更清净一些。
裴行俭就着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水,说:
“我听说,本来尚书省和中书省都给了举荐名单,皆是没有为官经验的功勋之后,是陛下想要重用科举之人,但是又不知道用谁,才问了我几句。
陛下的疑难倒是提醒了我,现在科举之路,缺少个提拔选官的标准和章程,最后都得沦落到举荐制上,对参加科举入仕的人不公平。
所以我最近在研究个公允的衡量标准,等我琢磨好了,就给陛下呈上去。”
韦思谦有些羡慕他的热情,一直默默地听着,看着他,半晌说道:
“你总是这样,不管多不堪的世道,你都能瞧出好来,从未见你消沉失意过,不像我时常扫兴,也没有几个朋友,也就是你还能惦着我。”
“哎,话不能这么说,你有你的好,世上总得有几个像你一样较真的人,这世道才能越发的清明不是么?”
裴行俭倒完了水,就开始剥蒜,剥好了就放在小碟子里,一边剥一边抬眼瞧了瞧正襟危坐的韦思谦道:
“怎么了?做了监察御史之后,事情不太顺利?”
韦思谦叹了一口气,说:
“逆水行舟,哪有顺利的时候。做县令的时候上司就嫌弃我事儿多,现在上下都嫌弃我事儿多。
管他呢,我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只要陛下不撤我的职,谁也管不了我。”
裴行俭听闻,笑出了声来,说道:
“这你放心,咱们陛下虽然年轻,但是有主见,他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面上来了。
那饸饹面做得很香,裴行俭忙活到现在,韦思谦就等他到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吃饭,于是闷头吃起面来,也顾不得说话了。
正在这个时候,从一楼又上来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坐到了他们身后的一张桌子上。
二楼人少,说话声音很清楚地传了过来:
“你是真的不够意思,卖地之前,说一定请我吃顿好的做分别之礼,这卖完了,好的就是一碗饸饹面?”
“哎……别提了,本来想着卖了长安的地,回老家能置一处房产,外加几十亩良田,这下好了,弄得跟老家差不多,什么都不够了,你就凑合着吃吧。”
那两个人坐了下来,听着的人好奇地问:
“为什么?”
另一个人说:
“那天我去通译所办离职,所里的老上司听说我要卖地,便拉着我说,正好有人要买,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介绍你个买主。
我一听,都是卖,卖给谁不是卖,顺便卖老主顾个人情,有什么不好,结果到那一看,你猜是谁要买我的地?”
听得人有些焦急,又有些气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