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时看着人来人往,突然想起和他第一次见面,似乎也是在这样烟雨朦胧的天气,那天似乎也有人撑着油纸伞,自己还提着一包在百戏街买的桂花糕。
冷时撑开油纸伞,问望舒:“你能带我绕路去一下百戏街买包桂花糕吗?”
望舒点点头:“好的,我们正好顺路,前面左转就行。”
当年的豆蔻年华的少女已然嫁做人妇,冷时从老板娘手中接过桂花糕。
冷时犹豫了一下:“望舒小哥,我们能不能绕一下路?”
“绕到哪里去?”
“我这不是七年才回来一次吗?我打算去萧山书院山下那个亭子看看。”
望舒看着冷时的眼神逐渐疑惑:“冷按察要上山吗?”
冷时故作深沉,叹了口气:“不,望舒,你知道这样的烟雨朦胧的天气最适合做什么吗?适合祭奠我那逝去的初恋啊。”
年轻的望舒小哥大为震撼,感觉自己吃到什么了不得的瓜:“什么逝去?什么初恋?”
冷时看着新鲜出炉的桂花糕:“我和我初恋相见的第一次,就是在那个亭子。我当年一眼就爱上他。后来我拼命追才追到手,后来的七年,了无音讯。”
望舒小哥一脸惊恐:“停,冷按察,我这就带你去。大人物的瓜我不能多听。听多了我感觉我活不长久。”
二人一路来到一棵银杏数下。
“就这里了,冷按察,正好没人。”
冷时看着银杏树,心里一股遗憾的情绪油然而生,“好的,你稍等,你让我缓缓。”
冷时一时,戏精上身:“你知道吗?我初恋这人吧,虽然特别高冷,但是他人特别善良。而且他的脸简直是伟大!”
望舒也看了看银杏数:“是吗?听起来很美好。”
“是啊,他的左眼下有一颗泪痣,特别美。我记得我第一天见他,就是这样的天气,然后他看我一个人可怜兮兮,全身淋湿了,而且没有伞,于是带我一起上山。”
望舒附和地点点头。
冷时继续回忆道:“他那天穿着他们家的青色衣衫,上面是萧山的暗纹,然后看到我……”
望舒突然感觉不太对劲:“等等,萧山的暗纹?我们祭奠的你的初恋是,姓庄?”
冷时作痛心疾首状:“是啊,我这不故地重游,企图游亭惊梦吗?如果我能再见他一次,我一定会好好表达我的爱意的。”
望舒接话道:“后来呢?”
冷时继续回答:“他说了一句话,语气有点冷,大概是问我怎么不带伞?你让我回忆回忆。”
一个略微冷淡的声线从后面说道:“夏日多阵雨,萧山书院常常提醒伞具,为何不带伞具?”
冷时一脸惊讶:“不错!望舒,就是这种语气!你模仿得很像啊!”
望舒愣住:“冷按察,我没有说话。”
冷时和望舒对视了一会,“你没说话?难不成我们游亭惊梦了?”她疑惑地转身,正好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庄卿的长相是带有传统的水墨画的气质,眉眼淡淡,皮肤白皙,看起来非常具有书卷气,左眼下却有一颗泪痣,仿佛萧山上的一点湖水。头发用一根红色的头绳整整齐齐地束起来,墨色的头发也有些许湿润。
青色的衣尾略微沾上了些许雨水,青衣上的萧山乐游图仍然清晰可见。腰间挂着一颗明月珠,想必刚才走路是包了珠子,才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垂下眼,非常专注地看着冷时,一如当年初见的模样。
冷时的心不受控制地跳起来,似乎他长高了些?原来他变成家主了吗?怪不得从暗纹换成了萧山乐游图明纹。
冷时只好赔笑着说:“这位朋友不知何时到来,你和我的一位故人可真是相似。”
庄卿看了看她手上提的桂花糕:“从你说萧山的暗纹那里开始。”
望舒赶紧上前来解围:“冷按察,这位是庄氏家主。说不定和您过去那位姓庄的故人认识。”
你可别提初恋了!冷时左眼一跳:“这样啊哈哈哈,哎呀,你俩可真是长得像,想必是庄家主的兄弟了。别说啦,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庄卿冷笑了一声:“是,没想到我已经是逝去的人了。”
冷时眼神飘忽,不妙,庄卿气得不轻啊。一眼扫到了他的红色头绳——绳子并不精美,看得出来,编绳子的人并没有什么技术水平,两个绳结打得并不对称。但是绳子干干净净,被使用的主人保护得很好。
一个念头猛然出现在冷时的脑袋——这个头绳,不会是当年表白时一股脑塞过去的那个自己做的拙劣的头绳吧?
“你的头绳,是在哪里买的吗?”冷时紧紧看着庄卿。
庄卿面无表情地回答:“不过是今天从盒子里随便拿的一根罢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抖了抖伞准备离开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