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进放缓脚步,目光落向后方,却见少女紧抿着唇,似乎有何种困扰。
走在末尾的江泠玉正在反思,上午的整场聊天闪现在她脑中,冷静地复盘。她面无表情,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林湛为什么生她的气?
“你今天见到过林湛吗?”文进简单地问了一句,少女一脸不耐烦,通身的气质低调又阴郁,他也实在不好多话。
实际上,江泠玉只是在发呆,根本没听清他的话,但稍加凝神思索,她淡定地吐出了一个字:“嗯。”
文进试图再问,江泠玉却别过脸,淡淡避开他的视线,去往队伍前方。
浓雾锁着绿嶂,密云封住青崖,山峰在浅灰色天空的映衬下,渺渺茫茫,桥上四人如同置身于一张泼墨山水画之中。
赵清欢站在树下,微抬下巴,轻飘飘道:“你是林湛?”
“掌、掌门,是什么时候来的?”树枝晃荡,少年心有疑虑,双臂抱胸,轻盈地跃下树干,答道,“是我。”
他垂下眼帘,袖间几不可察地颤动。
赵清欢不禁笑了笑,解释道:“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从山上走下来的弟子,别紧张,你做得不错。”
“你到底是谁?”林湛激动握拳,牙关紧咬,质问道,“掌门平时是绝对不会夸我们的!说。”
不待赵清欢回答,他出拳生风,迎面轰来,呼呼作响,一拳比一拳更狠厉。
她注意到,林湛眼眶泛红,眸中澄澈不再,大抵是暴力破除障术的弊端。积压已久的情绪终归爆发,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是我天赋不够吗?为什么不选我做徒弟?”
赵清欢不解其意,闪避动作居多,看准了时机,向外飞去。
下一瞬,她身后的树木应声断裂。
林湛手下吃痛,顿然清醒,身体呼的一下砸在地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喘着粗气,瞳孔的血丝顷刻间消退。
赵清欢忽想起当初文进提到过的一件事情,在选拔弟子的考核中,有一名来自东洲的弟子天赋奇高,脱颖而出,却固执己见,三次拜师沈庭雪遭拒。
看来传说中的弟子应该就是眼前这位。
一声短促的惊叫划破长空,数只飞鸟破云而出,大地震颤,烟尘漫天,爆炸声震耳欲聋。
赵清欢看着山底塌陷的一角,暗骂了一句“糟糕”,她心跳漏掉了一拍,急忙地冲上前查看:“跟上。”
席卷起的滚滚尘烟,黑沉沉地,阒然逼近,拉下了厚重的帷幕,长久不散。有沙砾旋舞,乱石横飞,乘风劈头罩下。
“江泠玉,你确定是在这边吗?”
“痛。”江泠玉稍作停顿,不再只说些单字,“何师兄,你又踩到我脚上了。”
“抱歉,找错了落脚点。”
林湛大吼一句:“我在这里。”
伴随着烟尘散去,是江泠玉最先做出反应,带领余下两人走了出来。文进悄无声息地转身回山。
“掌门好。”三人一迭声问候道。
赵清欢看着山壁被凿开的大洞,感叹道:“不愧是好朋友,俩人默契十足,这一位炸山,那一位夷地。”
其他两名弟子一瞧,山头另一端地面被砸出的大坑,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淹没在了云山之间。
林湛羞愤得无地自容,江泠玉却像是第一次发现似的,惊奇地丢来一个赞赏的眼神,竖起了大拇指。
赵清欢抬眼,视线扫过面前一排,问道:“云长老安排的人都到齐了?”
“齐了。”左边的弟子回道。对面三人的站姿略微拘谨,双手不自然地交叠下垂,再挨个答道,“何冕,冯兴逸,江泠玉。”
“林湛。”他低下头,使劲地拧着雪白衣角,脸上颇具几分愧色。
“挺好的。”赵清欢最后回头,望一眼高耸入云端的掩月山,“走了。”
她离开的背影近乎于冷漠,没有分毫的拖泥带水,来去如一阵自由的风。
其余四人僵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面对未知的漫漫前路都有些踯躅,不知所措。
赵清欢的声音适时又响起:“老实说,我并不能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有顾虑的话,建议可自行返回,障术已经撤除,留得一条命在,就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