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的身体,还是她身后的老妇人扶住了她。
老妇叹口气,“月姑,你不愿意,娘肯定也不会逼着你嫁,只是家里实在没有米下锅了,你的弟弟妹妹还小,林二傻子家虽不富裕,但起码在咱们村里......”
常曦一眨眼,方才的河岸已消失了,眼前是谁家的喜房,红烛高高地燃着,映着端坐的新娘子。
一脸福相的喜娘拉扯着猴子一般,胡乱抓喜糖的男人,“林二公子,该掀盖头了。”
他挣开喜娘的手,“我不要,糖我还没吃够呢。”
喜娘陪着笑,“今天是你跟月姑大喜的日子,先不吃了。”
新娘自己拉下了盖头,嘴角的小痣不再俏皮,但她正是月姑。
月姑冷声道:“喜娘,你出去吧。”
喜娘如获大赦地离开了。
林二傻子却挨了过来,用床帘毛茸茸的边角擦着月姑的脸,“月姑别哭,月姑别哭,我给你糖吃。”
月姑横了他一眼,打掉了他捧在手掌心的糖果。
昭明见常曦回过神来,问她:“你看到这厉鬼的原身了?想不到这么少的一部分秽气里,也存有记忆。”
她一时不知该问哪一件事,“月姑是厉鬼的原身?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了?”
“是的。”昭明的回答模棱两可,“先完成仪式,跟着我念。”
“是时候回到若木盛开的地方了,迷途之人。”常曦重复道,那光芒霎时膨大,黑气偃旗息鼓,钻入地下。
她一时有些着急,仰头问道:“它去了哪里?”
常曦的贴近让昭明一愣,片刻后他才答道:“大约是回到了厉鬼的身体里,只要厉鬼的本体还在,源自它的秽气就没办法拔除。”
村夫忽觉耳清目明,感激涕零地拜服道:“感谢神明,感谢神明,求求您也保佑林家村,除掉那女鬼......”
“回内殿吧。”
“但是......”
他的背影温柔而坚定,“现在你的神力还不能够解决这件事。”
突然,从村夫的影子里,伸出一只惨白发胀的手臂,抓住常曦的脚踝,往下拽。
“常曦!”昭明立刻回过身来,周身的狐火映照得大殿金碧辉煌,但她与它都消失了,只剩下蒲团上,一摊黏腻发黑的血水。
他目眦尽裂,周身霎时邪气缭绕,原本赤红的狐火也化作紫黑色,齐齐钻入地下,在八方灼出了八道火沟,千顷积雪簌簌融化,升起腾腾雾气,火链向无尽的远方蔓延,至到其中一条找到了那厉鬼的踪迹。
是在怀荒镇的一条河里。
呵,先是藏在影子里,之后又试图用水来克制他的狐火。
这样的自作聪明,是真该死。
.
常曦方才在地底被拖行太久,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竟在河水里。
天气寒冷,河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雪在上面像沙子一样,被狂风吹着乱舞。
河水已是彻骨的冰寒,但环抱着她的厉鬼,竟冷到让她五脏都几乎冻结。
厉鬼周围脓液一般的黑气中,是惨白肿胀的两具人身,上面吸附着许多肥大卷曲的水蛭,以至于它们的面容也不甚清楚,但常曦依旧看到了其中一个嘴角上的小痣。
“月姑?”
冰冷的水流堵塞了常曦的声音,但它听到了,它用盛着水蛭的眼眶看向她。
对视的那一刻,它的记忆朝常曦涌来。
常曦站在林家的卧房里。
窗外的桃花开了。
林二傻子从院子里跑进来,嚷嚷着:“月姑,月姑,我给你抓了一只好东西,它会唱歌。”
他到月姑跟前又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只蛐蛐,放到她手掌上,吓得她一跳三尺高。
窗外的木槿开了。
这厢房门紧闭,一个带金镯子的胖大女人打着月姑的脸,“你这个贱货,敢勾引我男人,我打死你。”
那厢林二傻子带了风车给月姑,正欢天喜地走进院子,瞧见屋内,立时扔下风车,飞扑过去撞开房门,一口咬住胖女人的胳膊。
胖女人费力地甩开他,“你这个疯子,给我咬出血了,我是你大嫂啊!”
林二傻子像狗一样呲着牙,“谁都不准欺负月姑,谁欺负她,我就咬死谁。”
窗外的枫叶红了。
月姑在屋里,拿皮尺给林二傻子比划着。
“月姑,我痒。”
“忍一忍,我量下尺寸,该给你做些厚衣服了。”
他忽然有些低落,“月姑,爹和娘去哪了?我都两个月没看见了,从前都是爹和娘给我新衣服的。”
月姑的手一乱,记好的尺寸全忘了,“他们......他们是去别的地方享福了,没关系,以后你的衣服我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