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衣子——他没的生出些烦躁来,用眼神将格子花纹窗棂里的这些快要炸开的油纸一洞一洞戳破。
半晌,吐出一句不像他的话:“生辰的画像,一年一次,可以免费。”
他忽然不想再动脑,也不想听她接下来说出的话。甚至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多余地待下去。陌生的,前所未有的感觉——不怎么有意思。
“可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又要马上回去,不麻烦吗?”她歪头望着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很柔。
屋子里静了许久,静得连屋外雪落枝头的簌簌声都一清二楚。
“……麻烦。”两个字仿佛随着低微的叹息说出。张飞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波澜不惊。
“我该走了,有事写信。不必起来送。”他没有再看她,转身打开窗户。
“等等!”广陵王叫住他。
张飞瞬间停下动作,回过头看她。杀人的速度都没有这么快。
“你……你的稿子没拿。”
她一时被他的眼神震住,动不了。
张飞移开目光缓缓低头,看向桌案上已完成的画稿。厚厚一叠,他用她那块叫“云光”的宝贝墨压在最上头。隐约能猜到墨的来历,所以懒得拿走。
毕竟,他向来不屑于跟人争,无论是排名、职位……还是别的什么。
“单主说,画集是送给你的。”
张飞补充完,又似乎是想起件要紧事,抬手取走最上边的一张。当广陵王探头去瞅那张画的内容时,他还背过身遮着不让看,快速揣进怀中。
——不会是刚才她睡觉的样子吧!
广陵王伸手想拉住他,可他黑色的衣摆正和他的人一样灵活,竟从指尖倏忽滑走,连碰都不准她碰半分。
窗帘轻轻晃动着拍打着窗格,和张飞来的时候一样。他走得很快,等她扑到窗口时,早就不见踪影。四下顾盼,唯夜雪茫茫,密密层层挡住视野。
“赔本的买卖。”
若有若无的声音悠然远去,广陵王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得真切,合起窗,在原地站了很久,看雪映在油纸窗上黑落落的影子。直到身上越来越凉了,才回到床榻。
或许……真的赔本吧。
今年她生辰的时候,张飞果然没有再来。第二年,也没有。
这样很好。
而她亦不再将诸如此般的许多事放在心上,只一心一意坐镇前线,凭借之前的多年积淀,将绣衣楼势力铺遍冀州,自此成为雄踞徐、青、幽、冀的一方霸主。
美中不足的却有两点,一是叛徒名单上在逃的下属仍未全部缉拿,这其中就包括消失两年、杳无音讯的蛾部首座天蛾。二是……经过不断的核对修正,她开始有些怀疑:只有傅融当时交给她的那张调查名单,才是全部都正确的。
这段时间里,并州袁尚未有动静,曹操一方面盘守在雍州休养生息,另一方面借着西凉内乱,里外合击攻破凉州多郡势力,有望统一西北。可惜他太过多疑,迟迟未敢入兵西蜀,至今仍在与崔烈等人有来有回地打着官场太极。
至于江东吴侯孙权——现在该称吴王了。他以长江、西兖州、沛侯国形成水陆多面夹击的天然优势,举贤用能、合围兼并了豫州剩余各郡,安安稳稳坐断东南,却似乎忘记了当初合取兖州协议中约定归她的几座城池,公事文书来往间亦多次回避此事,反常得像是变了个人。
就在广陵王刚和曹操于冀西北打完最后几场、准备喘口气的年末关头,兄长周瑜又寄来一封信:
曹操和孙权,都有意在接下来的两年里,袭取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