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前,我出生在达妥勒城边的一个小镇上,而外面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我的父亲很不喜欢我,因为我长得过于像我的母亲了——那位因为忍受不了父亲的暴力而离开我们的女人。
我对母亲的脸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但是关于小时候的事情却记得很清楚。每到春天的时候,屋子外面的草地上会长出很多的狗尾草,母亲会拿它们给我编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我尝试学着她的样子编小兔子,却总是失败;睡前,母亲会给我讲童话故事,夏天的时候还会拿扇子给我扇风,直到我入睡。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引起了父亲的不满,也许其实根本不需要理由,在我三岁那年,父亲开始打我的母亲,而母亲会护住我,我抱着她哭,但是她反而安慰我说没事的。
所以我从来不怪罪我的母亲选择离开,没有人应该忍受这一切的。而且她当时还很年轻漂亮,也不应该让我成为她的累赘啊,还好她离开了。
我怎么办?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我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我的父亲酗酒、赌博,每天都喝得昏天暗地才回家,然后破口大骂我离开家的母亲,也骂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儿子。你问我的伤疤,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烟头烫伤的,酒瓶砸下来的,撞在柜角上的,都是我父亲的杰作。小姐,千万不要误会,并不是酒精才让他变成这样的,当男人和你说是因为喝了酒才做了错事时,千万别相信他,他本性就是如此。
不过,在他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也的确有送过我一只兔子,我得到的时候,它脏兮兮的,我费了好大的劲给它洗澡、梳毛,直到它露出本来的模样。应该是一只小野兔吧,纯黑色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立不起来,但是走起路来的样子特别可爱,我给她起名为悠妮。
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了,虽然父亲还是会打我,但是因为悠妮的存在,我总是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我想就这样忍到 18 岁吧,我就可以找到工作离开这里了,带着悠妮一起。
那时我当然也想过要不要去找母亲,可是,你知道的,她可能已经开启了新的人生,我不想打扰她。
是啊,我没带着悠妮,我很想编个故事告诉你悠妮找到了好的领养人家,但是没有。在我14岁生日那天,我酗酒的父亲把它杀死了。你知道吗?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小孩,从来不会期待收到什么生日礼物,我甚至都不妄想在那天能得到更少的打骂,我不需要谁来给我过生日的,和平时一样就好。
那天是雷雨天,我在家里没有找到我的悠妮。我顶着暴风雨出门,被院子里的石头绊了一跤,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的时候,看到我的悠妮被挂在树上,原来漂亮的毛发都被血染红了。
是他杀死我的悠妮,他杀死了我可爱的悠妮。
我好像听见了他的狞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我只知道他杀了我的悠妮,并示威一样地,把它挂在树上。
从那天起,我知道忍耐是没有用的,我必须杀了他,他早就该死了。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但是我格外的冷静。唉,大概是我身上有他遗传给我的暴力基因吧。从那之后,我开始害怕雷雨天,准确来讲是害怕雷雨天的自己。我会因为愤怒而颤抖,也因此伤害过几个无辜的人,所以每到雷雨天,我只好把自己锁起来。
什么?哦,那天……我确实没伤害你,大概是因为,你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危险的气息吧。
言归正传,其实杀他很简单。首先,要等他酩酊大醉,其实根本不用等,他每天晚上都是那个样子。然后等到深夜他熟睡,不要开灯,听鼾声找到他的位置,用水果刀直接刺进他的喉咙。不要犹豫,不要大叫,不要因为他身上恶心的味道而呕吐。
我杀了他。
是我杀了他。
不过说起来,这么简单的原因大概是我的邻居从来都不管这边的事情吧,毕竟他平日里打我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过来查看情况。
然后我把剩下的酒瓶杂碎,倒在他身上,用他的打火机点燃一包烟,锁上门窗,直到烧到辨认不出尸体。然后把走廊也点着,回到房间弄坏门锁,装出自己逃不出去的样子。
那些邻居啊,虽然平时什么都装作听不见,可是看到火都要烧到自己家了,怎么可能不管呢?天亮就有人报警了,消防人员把困在房间里的我救了出来。
要装出害怕的样子,装出自己逃不出去的样子,即使因为消防人员来得太晚而被烧伤了也无所谓。
没关系的,他们会送你去医院。
没关系的,他们会安慰你。
没关系的,他们会问你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要“如实”回答。
我爸爸还没被救出来,他可能喝多了,他醒不过来会被烧死的。
他们看到满地的酒瓶会自己联想的,你不用多说,要是警方太笨,就提醒他们一下:我爸爸是个好人,除了抽烟喝酒外,不会做其他事情的。
我吓到你了?对不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