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落霜和衣而睡,却睡得不踏实,时不时醒来。
往复几次,她起身望向窗外。
与朱沐衍约定的时间在寅时末,看天色不过刚到丑时,夜晚风有些凉,她关上窗,抱起身旁的包袱重新回到榻上,打算再努力小酣一会儿。
夜色朦胧,万簌俱寂。
屋中突兀地响起“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摔落在地上。
动静不大,但也惊醒了李落霜。
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她蹙起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屋内所有门窗紧闭,没有丝毫月光透入,光线太暗,她什么也没有瞧见。
李落霜叹了口气,点燃案上的豆形银灯盏,握在手里,穿过月门往声音传来的那处走去。
四处照了照,陈设一如既往,地面干干净净,并无不妥。
她转身就要往回走。
蓦地,一双手突然从李落霜后背探出,她还没来得急呼喊,就被迅速捂住双唇,转身被按在了一旁的墙上。
灯盏随之落地。
李落霜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人,因惊恐而不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对方手心。
看不太清对方的脸,轮廓依稀是个少年模样。
那少年一手掩着她的唇,一手抵着她身后的红墙。
漆黑如墨的眼眸泛着寒意,死死盯着她。有一瞬间,李落霜仿佛看到了前世的那双眼睛,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喊人,否则,我杀了你。”
少年声音压迫中带着些许无力,话音刚落,还没等李落霜有何反应,一头栽倒在了旁侧的地上。
李落霜:……
她呆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法喊徐嬷嬷过来,不然必会惊动苑外的护卫。
那今夜偷偷出去的计划就泡汤了。
等待片刻没有动静,李落霜约莫着挪了一小步,探出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酝酿半天,她深呼一口气,蹲下身摸索着捡起掉落在地的灯盏想看清那人,可里面的烛火已然灭了,她只好先凭着记忆往放着火折子的木柜挪动,重新点燃灯盏后才小心翼翼地往少年倒下的地方凑去。
蓦地又跌坐在地上。
血。
那少年满脸是血。
胃里控制不住翻涌,几乎不可遏制地,李落霜想起了前世琉璃死去的一幕。
迸溅的血液,滚烫的热流,她永远都忘不掉。
李落霜无措地挪着身子往后退,余光瞥到少年身下的地面,定住。
少年周围布满了奇怪的纹路,呈五芒星状,围绕这些纹路,点点荧光若隐若现。
这是法阵的痕迹,李落霜曾在朱沐衍送予的书简中看到过相关记载。
没想到这少年竟有驱使法阵的符咒。
翠翎苑不在宫中,护卫虽不如禁卫军那样训练有素,但说到底李落霜没干过这事儿,尽管她了解守卫的巡逻路线,也不敢保证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出去。
今夜倘若惊动护卫,她无法前往禹阳不说,之后带阿娘离开便会更加困难。
但若是借助这少年的法阵……便能在眨眼间与朱沐衍的人汇合了。
李落霜挣扎半响,又挪回到少年身旁,她闭上眼,深呼吸几下,咬牙拉住少年肩膀,一路吭哧吭哧地将他拖到了软榻上,又小跑到杂物柜前取出了一个梨心雕花的木盒。
木盒里面放的都是她这几年学习炼制的药,除了用来治疗阿娘疯症的,大多用来对付邪物。
前世那黑衣人身法诡谲,能够令翠翎苑的所有护卫自相残杀,必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是精通邪术之人。
有这些药物,万一真到了那时,她也不至于没有东西防身和保护阿娘。
木盒中有瓶用螭纹汉白玉瓶装着的玄宁丹——她八岁时父皇送她的生辰礼,一共三枚,乃天阁尊师所炼,服用者若康健,可固本培元,若在生死边缘,可令其起死回生,伤痛痊愈。
说的十分玄乎。
她曾试图用此丹药来治疗母亲,连服两枚,可惜却无甚成效,便一直收纳在此处。
李落霜从瓶中倒出仅剩的一枚玄宁丹,走回榻前,蹲下身子,别过脑袋,乱摸一通,塞入少年口中。
动作一气呵成。
她又拿来一张帕巾,将其紧紧攥在手心,忍着反胃视线一点点挪向少年。
污血混着泥土染了少年满脸,左边额角处的伤口血肉翻卷,狰狞可怖,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只是少年脸上和脖颈上全是伤,身上却不见血迹。
李落霜来不及多想,微抖着手慢慢擦拭他的脸颊和伤口周围的血渍。
随着脸上污渍消失,她这才看清少年的模样。
许是失血太多,少年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