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办事一向都非常利索,圈子里的人都说他心狠手辣,年轻有为,其实这话一点没毛病。
但我从来没见过我哥冷漠的一面。
我们相依为命十几年,我见过他脆弱地不堪一击、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抽烟的样子,见过他独当一面西装革履和人在酒会上谈笑风生的样子,不过他在我面前似乎从来没展示过他逐利商人的一面。
在卜苍声这里,他只需要做一个温柔的哥哥就好了。
他并不知道他的妹妹见过他的脆弱,在他的呵护之下逐渐长出了羽翼,因为他实在是一个太有责任感的人,他游刃有余地扮演着顶天柱的角色,对自己亲近的人有种浑然天成的保护欲。
我支着头坐在阳台假装自己是沉思者,眺望远处的树色,把我哥的人生剖析了一遍。
可能是觉得自己太过于中二,我干笑了两声,摸出手机点开我哥闪着红点的聊天框。
自从撞见他好几次酒后偷偷红眼眶,我就给他改了备注,叫“爱偷偷哭的酒鬼哥哥”。
爱偷偷哭的酒鬼哥哥:我回了本家,去找卜清文,谈了点事情。
爱偷偷哭的酒鬼哥哥:给你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在家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是不想长出一条山路十八弯的胳膊就好好在家喝药,别用左手打游戏。
爱偷偷哭的酒鬼哥哥:回家给你带好吃的,乖。
我撇了撇嘴,不太想喝家里阿姨煮的中药,回了个“好”就放下手机,准备去楼下觅食。
拿了薯片可乐上楼,刚准备去开电脑上游戏,就想起我哥的叮嘱——“你要是不想长出一条山路十八弯的胳膊就好好在家喝药,别用左手打游戏”。
算了,我对歪七八扭的胳膊没兴趣。
这个时间段姜灵韵他们在学校,陈栖哥在忙,想来想去我竟然没有能聊天的人,游戏也不能打,也不能出去玩。
人生真无趣。
人在无聊的时候总是容易伤春悲秋,我想起来几年前,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吧,那段时间我哥过得难,刚毕业的穷学生,还带着药罐子妹妹,生活并不宽裕,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八个小时都在外面打工,总是在凌晨时分才回家。
其实那时候相比于现在我更无聊,没有手机电视,不上学,就在小小的屋子里等哥哥回家。
初夏夜里还是凉的,我就穿着薄薄的睡衣坐在玄关处,我哥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据他回忆:“那时候你和小猫崽子一样,那么小一团就缩在门口等我,看到你的时候感觉什么苦都值了。”
出租屋很小,灯光昏黄,但是挺温馨,沙发和床是房东留下来的,老旧,散发着霉味。
那屋子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建的,玻璃窗是静谧的蓝,透过窗子往外看,是一片和蔼宁静的建筑群。
我甚至能回想描摹出那房子的每个角落,歪斜的地砖缝隙和有裂痕的木门,如果有人问我童年是什么味道,我一定会想起那淡淡的木质霉味。
一旦吃过苦人骨子里就带着苦,即使现在住上装修精致的别墅用着几千几万的设备,房间里的首饰扒出来能有个几百万,我照样过得不讲究,会想起那段摸爬滚打的日子。
房子越变越大,衣服越来越精美,但是总是空空荡荡的。
我不是怪我哥太忙不陪我,我哥对我很好,非常好,只是因为从小扭曲的家庭环境,我总是交不到什么朋友。
所以总是孤零零的。
圈子里除了姜家姐弟,其他同龄人和我说话找我都是图我家的权势,姜家那两个要上学出国,和我最终要分别的。
他们都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我总觉得我最近过分地嗜睡,也可能是午后的太阳太催眠,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
再醒来窗外天已经黑了,我看了看时间,七点了。
这个时间家里的阿姨已经下班回家,空空的别墅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揉揉眼睛,披了件外套下楼,去沙发上等我哥回家。
这么大的房子,刚搬进来我害怕,后来就习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里的钟表滴滴答答地响,我哥终于推开大门。
见我坐在沙发上发呆,他讶异地挑了挑眉,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立:“怎么不开灯?”
我抬头:“忘了,想等你回来。”
空气里陷入片刻的静寂,我低声说:“哥,想你了。”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这么大了还粘人。”
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好看的下颌线,和凸出的喉结,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站起身来,轻轻抱住他:“我想起来很多小时候的事情,睡了一觉,起来家里就剩我一个了。”
他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回抱了我,力道很轻,应该是害怕碰到我伤到的胳膊。
我们像互相舔舐伤口的野兽,在黑夜里相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