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伟光继续道:“我初来此地时,恰逢有人报官称妻子失踪,我便带着衙役前去调查。”
“确定凶手便是王家的二少爷,他见其妻子貌美,便趁男主人不在家,派人将之掳走淫辱。”
说到这里,陆伟光眼角颤抖,隐含怒色:“可本官将之带回衙门升堂公审时,这贼子竟然……”
左重明吃着饭,淡定的替他补充:“买通了男主人,当场翻供?”
陆伟光楞了下,连连点头:“没错,诶,左大人知道了?”
“猜的。”
左重明淡定的喝着粥:“此案涉及的是平民百姓,他们王家势大,最多威逼利诱,便能使其闭嘴。”
简单,却有效。
对世家而言,只要稍微赔点钱,足以让男主人平息愤怒,哪怕是再娶一个媳妇都绰绰有余。
家属都不追究了,官府还有什么理由揪着不放?
“左大人不生气?”
陆伟光看他如此淡定,不由得心里一沉。
他还以为说出此事之后,左重明会大为愤慨呢。
毕竟他来平安县之后,听到诸多关于左重明的传闻,皆是廉政,明理等正面评价。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对啊。
左重明撇嘴:“我又不是县令,我生什么气?”
“可……”陆伟光有点生气。
左重明打断他的话:“陆大人,学过律法吗?”
“自然。”
陆伟光皱眉,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若非如此,他怎会如此愤怒?
“那你应该知道疑罪从无的道理。”
左重明意味深长的道:“正所谓捉奸那双,捉贼拿赃,你没有确凿证据,那就不能说他犯法。”
“你可以说他颠倒黑白,说他买通贿赂,但你确实不能抓他,不能将之法办,因为你没证据。”
陆伟光气急:“这,这……难道就拿他没有办法了吗?”
“主要看你想怎么办。”
左重明冷笑:“你若只想让死者沉冤昭雪,让王二少受到应有的惩罚,那……办法可就多了。”
“反过来,如果你想走正常程序,用证据钉死他的罪名,然后让他受到惩处,那就没办法。”
“你的意思是……”
陆伟光心思通明,瞬间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
其实就是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问题。
左重明的意思,当然是走后者。
没证据就造出点证据,有的是办法让王二少认罪。
“况且……”
左重明轻声说道:“若他反抗拒捕的话,镇抚司也有出面的理由了,毕竟他是武者世家嘛。”
陆伟光显然没法接受,咬着牙冷声说道:“大人可知,咱们这么做也是违背律法,这……。”
左重明耸耸肩:“所以我刚刚说,看你怎么想了。”
律法?王法?什么是法?
说白了,律法就是皇家的法。
无论是县衙还是镇抚司,都是皇家的代言人。
律法如何解释,全看他们怎么说。
朝廷说你有罪,没有也有。
朝廷说你无罪,有罪也没。
什么?
你不认罪?
那就好办了。
抗法不尊,违法拒捕,目无王法……你这是想干啥?造反?
朝廷对于反贼,向来是一杆子打死,不给半点活路的。
“左大人……”
陆伟光张了张嘴,脸上反应的情绪格外复杂,有愤怒,有惊愕,有失望……。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左重明跟那些官员没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一丘之貉。
谷 好一会儿。
他默默地放下了碗筷,无论是表情还是态度,均透出一种疏离的漠然。
“此番……冒昧打扰了。”
陆伟光起身拱手,客气的道:“本官还有要事,就不打扰左大人用饭了。”
“恕不远送。”
左重明笑了笑,目送他离开。
慧海关上门跑回来,忍不住问道:“明哥,王家为什么敢这么做啊?他们不怕县衙,不怕陆县令吗?”
“不怕。”左重明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他是好官。”
“蛤?好官?”
慧海又气又迷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好官就该被欺负吗?”
左重明纠正:“好官不该被欺负,但会被欺负,因为好官不会徇私枉法,好官重律法重证据。”
慧海气的脸色发黑:“这还有没有道理了?”
左重明玩味的道:“强者讲道理才有用,弱者讲道理……只会显得可笑。”
慧海沉默片刻,迟疑着问:“您就不能帮帮他吗?您也说他是好官啊。”
“好官不代表能办好事,会办事。”
左重明漠然拒绝:“况且此事涉及越权,最令上位者忌讳,传到武皇耳朵里,对我颇为不利。”
说到这里,他瞥了眼厨房方向,似笑非笑的道:“如果你实在看不过眼,可以找小酒问问。”
“小酒?她?她懂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