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她赌对了。
今天来的轿子似是与昨日的不大一样,轿身精雕着如意纹和团龙纹,轿顶微微凸起,质朴的风格中略显华贵。侍从把帘子掀起的一瞬间,寄语心中一颤,是陛下,哦不,是师父,师父竟然亲自来接她了。
叶震似是也惊诧万分,他曾在一次为宫廷运送织锦的途中见到过国王。彼时,国王坐在由一众随从抬起的龙车上,身着锦袍、头戴王冠,君威凛凛、气宇轩昂。可如今的国王,只着便服,带了三两随从,若不是那非细看不能注意到的龙纹刺绣和那与生俱来的尊贵典雅的气质,与寻常百姓无异。
他没想到国王竟如此重视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儿。
“拜见陛下。”叶震和寄语一起行礼。
“不知陛下驾临,未曾远迎。还望陛下恕罪。”叶震诚惶诚恐。
“快快起来吧。很抱歉是我来迟了。让二位久等了。”
说着,君逸然含笑地瞥向寄语,这孩子脸上红扑扑的。“寄语,不怪师父吧?”
“怎么会,怎么会。”叶寄语缩了缩脖子,她哪敢啊。
“咱们陛下对叶姑娘也真是上心。今儿自打一大早下了早朝便亲自打点接她入宫的事宜,姑娘的饮食起居陛下都做了细心的安排,足足忙活了一天。又坚持一定要亲自来接,这才误了时辰。这不,陛下还未用晚膳呢。”一个似是国王的贴身侍从插话道。
原来如此…叶寄语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暖暖的,甜甜的。
“寄语我会好好照顾、好好培养的。还请叶大人放心。”
“陛下圣恩,臣不尽感激。只是不知小女有何过人之处得蒙陛下青睐,这孩子生来性子野,只怕…”
“哪里的话,寄语是个天资聪慧又懂事的好孩子。”
她是个好孩子。叶寄语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听到这种评价是什么时候了。
“既然这样,有陛下的管教,臣也没有什么不放心了。”叶震道,“天色已晚,若陛下不嫌弃,在寒舍用过晚膳再回宫如何?”
“不了,忙了一天。宫中还有政事等着处理呢。”
话已至此,叶震也不便再三挽留。待侍从们把寄语的行李和书册搬上马车,双方互相致意后,君逸然便带着寄语上车往王宫去了。
不愧是国王的座驾,车厢内要宽敞许多。寄语坐到了国王的侧面,颇为拘谨。
车内一阵静默。
过了一会儿,国王身边的这个女孩子肩膀微微颤抖,车厢内传来时不时的啜泣声,很明显女孩儿在极力克制。
“怎么了呢?”抽泣声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轻笑,“这么爱哭啊?小哭包。”
她爱哭吗?若是她爱哭,人类的眼泪早就泛滥成灾了。世态炎凉,她经历得多了,也就哭不起来了。但是自从见到了这个男人,她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记忆中的最近两次流泪都是因为他。
“我刚才…真的…好怕,我以为…以为…您不要我…了。”啜泣变成了低声哭泣,已经有些泣不成声。
“对不起,我…”叶寄语用一只手捂着嘴,试图止住哭声。
没有回应。但有一只宽厚的大手拉过了她的手,紧紧地攥住,他手掌的温度顺着指尖传遍了她因为哭泣而早已冰凉的身体。他的手具有抚慰人心的力量,给了寄语足够的安全感。
逐渐地,女孩儿的哭声慢慢消失,只有身子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放心好吗?你的师父是天子啊,天子说话可是一言九鼎的,又怎会反悔呢?”君逸然打趣道。“再说了,我收了一个如此聪明可爱的丫头做徒弟,宠着还来不及呢,哪舍得惹她伤心呢?”
“不哭了好吗,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帕给寄语抹泪。
叶寄语吸了一下鼻子,红着眼眶点头。
“你是我君逸然唯一的徒弟,也是我最喜欢的徒弟。”他说。
“您这话好像有点儿矛盾…”寄语小声道。
君逸然伸手轻轻捏了下小丫头的脸,语气分外宠溺,“都敢挑为师的错儿了。”
“您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
“不会。”
寄语心中默念:“我会永远永远记住您的承诺。我愿意相信您。”
然诺重,只愿君从此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