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下人已经悉数退下。
范饰月对于尧焻试探自己一事,有些许愤怒,但很快这些情绪又湮灭于宫墙之中。
帝王之心,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的,察觉了有何妨?
尧焻倒是不避讳刚才殿前的这一出。
“你做的太明显了……是不相信我会处理他吗?”
范饰月心一颤,道:“妾身不解。”
尧焻继续道:“他入宫暂居之前,被看不惯他的炻兵绊了一跤,伤了手,三五日内是写不成字的。”
你的那封信是你伪造的。
范饰月低头不语。
尧焻走近,轻声道:“坐到我们这个位置的人,难道这点耐心都没有吗?你也是皇家的人了,就……”
新皇靠得太近,以至于两个人身上的熏香都缠绕在了一起,分不清你我。
范饰月微微怔神。
我们……
谁能跟天子是“我们”呢?天下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和天子是“我们”。
更何况在范饰月的眼里,她是大羡的人,他是大炻的人。
她后退一步:“妾身谨记陛下的教诲。”
又是这个往后一步的动作,让尧焻觉得似曾相识。
“朕不管你之前和商谦君是什么关系,从今日开始,世界上就没有这个人了,你心里应该也没有这个人了。”
范饰月木然:“妾身谨记陛下的教诲。然,妾身与逆贼商谦君并无私情。”
忽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正式,以至于像在言语间抵触炻帝。
尧焻的神情半信半疑。
范饰月又道:“如果陛下需要识字,妾身可以帮忙教习。”
……生义河这个老狐狸。
尧焻攥紧了拳头。
不过,能有一些缓和自己与范夫人之间关系的物事,倒也不赖。
“好。”
尧焻略略瞥过院子。
“院子里好像松过土?”
“嗯,快春天了,准备在院子里种一点庄王和庄王妃送的,月月红的种子。”
尧焻感觉这才找到了对的话头。
“好,夫人要是觉得好,朕会再让庄王送点种子过来。朕也想想看看,这庄王的种子,春天种出来会开成什么样的花。”
……
范饰月从此担下了教习陛下的任务。
她本以为尧焻的答应只是一句玩笑,新皇要是真的想学字、学史、学经,大可以找个太傅来教他。
可他没有。
每日上完朝,尧焻都会准时出现在常怡苑。
这让常怡苑松懈多时的婢女和小宦官们,一度忙碌了起来。
范饰月只好每日好好梳妆,想懒一天也不行。
准备好缯帛,笔墨,等待尧焻的到来。
尧焻看着范饰月妍丽的面庞下认真的神情。
对方正在一笔一划教着他。
“夫人,其实你教得挺好的。”
商谦君随随便便就可以喊出“月儿”,尧焻也想像那样叫范饰月。
可是所有酝酿好的称呼,最终到了嘴边,只有那一句象征着后宫女子品级的“夫人”。
尧焻从小立志灭掉暴戾大羡朝,长大后一路领兵作战,倒是从来没有挂心于男女之事。
送到他面前的女人,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代表着谁的利益。
诚然他迎范饰月入宫,是为了利用对方是前朝丞相之女的身份,缓和与前朝旧臣的关系,牵制住自己那些可能会仗着功劳,变得气焰嚣张的开国功臣,和手伸太长的亲戚。
但这不代表他不想好好过日子。
而范饰月这个女子,比他想象得神秘许多。
似乎经历过很多事情,却又只是一个没怎么出过范府的少女。
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喜欢贴上来,虽在后宫之中已有品级,却依旧在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一丝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更不要提第一面便是和他透露弥刹军的消息,并能有在大殿上斩杀熟人的勇气。
在他面前永远淡然从容。
无论他怎么拉近距离,对方都能有办法后退一步。
就像此刻,范饰月面色恬静道:“是陛下天资聪颖,并不是妾身教习得好。”
范饰月这谎也没有扯太大。
毕竟尧焻真的识得很多字,不知道是之前就已经识得了,在这学习只是做戏给臣子看,还是真的进步得快。
不过范饰月也确实是个好老师。
她知道很多识字的小技巧,是她在闺中自己发明的。如此机巧,只有近身伺候她的小貂和小惠才了解一点。
至于上辈子随着商谦君漂泊的那三年,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