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磊觉得这人是真的不着调，笑了笑没往心里去。
陈阳看他不以为然也不勉强，虽然本来是想让他开心一下的。
不过如果真能帮上忙的话……
这天以后，陈阳肉眼可见地“缠”上了彭磊，并且把自己渴望了解彭磊的心思归结为“足够了解队友，才能攻克对手。”对手当然是张菲乐。
两人聊天的时间日益增多，工作环境不允许，基本都是晚上通过微信，而且主要是以陈阳的发问开始，彭磊不知不觉睡着结束。
陈阳也挺奇怪，彭磊明明这么无聊一人，怎么他还觉得挺有意思。
那些个狐朋狗友的游戏群、同学群什么的都没他跟彭磊聊天频率高。
时间一长，他对彭磊家里的情况了解比他妈还多，对彭磊的同情心泛滥如潮，并且开始间歇性对王蓉进行反向输出。
王蓉一开始觉得哎呀儿子长大啦，懂人情世故了，几天以后她听得头都疼。
虽然陈阳跟他妈讲故事的时候没个正型，但心里却是堆积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他也不是真的没事干找他妈聊天，他总觉得需要有人倾听这些，这些情绪太沉重了，他不得不通过简单的方式排解。
彭磊爸爸刚刚病倒的时候，事情远没有这么糟糕。
陈阳虽然是后来才知道，但他一直都很好奇，彭磊家里难道没有亲戚朋友了吗，为什么没人来帮帮他。
那时候彭磊刚上高一，聊到这的期间，他还死皮赖脸问彭磊要了一张高中的照片，彭磊脾气好，被他闹得半夜爬起来给他翻入学照片。
彭磊高中读的省重点，入学照片是集体照，几十个人中谢尧一眼就找到了彭磊。
彭磊站在前排，身高还没蹿起来，带着股少年人的青涩，对着镜头的笑容也充满朝气。
其实不是陈阳感性，但凡接触过现在的彭磊，再看到这张照片上的脸，多少会有些心疼。
青春对未来没有概念，陈阳却可以想象，彭磊的未来，在他高一那年如同脱轨的列车般，一下子就冲到了眼前，碾碎了那般好看的笑容，又好像缩短了整个人生。
据彭磊说，他爸爸病倒的时候他才知道家里其实是有些钱的，可这些钱在他知道后没多久就散尽了。
生意亏损，住院治疗，日常家用等等全都变成了难题，亲戚们多少也会帮衬一些，日子虽然难熬但并不是过不下去。
陈阳明白，这些都是靠彭磊的妈妈。
彭磊曾说过一句让陈阳颇为难过的话，他说从很早以前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很辛苦，可是她却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懂事。
陈阳记起彭磊母亲嘴里那些难听的字眼，对彭磊好似没有感情般地殴打谩骂，在她心里，彭磊如今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巨额的债务，瘫痪的丈夫，未成年的儿子，彭磊说那个时候她妈比自己现在辛苦多了，每周差不多能见到她一两次，白天晚上都在工作，自己连关心她的机会都找不到。
起初彭磊会厌恶那些议论他们家的人，说他妈早晚会跑，也有说他妈应该赶紧离婚改嫁，还有说不知道他妈能坚持多久。
然而还没等他盘算好替母亲讨回公道的说法，这一切，在他高三那年，彻底颠覆。
他的母亲没有跑没有嫁，而是疯了。
因为他父亲曾经出轨。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上学，晚上回去邻居远远看到他就开始喊，说你们家出事了！
彭磊急忙回家打开门，入目是一片狼藉，他以为有人抢劫，想到瘫在床上的父亲，他赶忙往里屋去，然后看到跪坐在床上的人，快要认不出那是自己的母亲。
彭磊告诉陈阳，他觉得他妈第一次掐着他爸脖子的时候，是最清醒的时候。
陈阳问他为什么，他说当时他妈掐着脖子一点声都没出，是真的在倾尽全力。
陈阳哑然。
这事儿连小道消息都不用传，几乎是一夜间传遍了整个小区乃至所有认识的人。
亲戚朋友的话不再委婉，他们指责彭磊的父亲是败类，又嫌弃彭磊的母亲承受能力太差，还差点成了杀人犯，然后就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跟他们家断绝来往的态度。
彭磊面对指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们说得似乎都没有错……实际上言语的伤害远比不上当时他的生存压力来得更迫切。
要不是两人在打字聊天，陈阳估计张嘴就开骂了，不过他在手机屏幕前确实捶胸顿足的，什么垃圾亲戚，不就是不想帮忙嫌拖累么，还说承受能力不行，放什么屁呢！
彭磊感受不到他的愤怒，事实上陈阳问很多问题的时候都比较谨慎，反倒是彭磊并没那么在乎和遮掩，通常是陈阳问三分，彭磊讲七八分。
陈阳一边觉得好奇心被满足，一边又觉得揭人家伤疤不道德，最终好奇心战胜了良知，他越问越多。
那你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