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半跪在地,喘不过气来,浓稠的水汽被压散四溢,迷雾的中心终于被揭开,夜奇英只看一眼就陷入痴迷。
这是一处山洞,幽暗空旷,洞中有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潭中央孤零零立着一座石台,上面端坐着一位神女,她柔顺乌黑的长发披散,末端垂入水中,未着粉黛朱钗,一身素锦长袍,却难掩绝色。
她身姿窈窕丰盈,气若幽兰,螓首蛾眉,因身处困顿,凝脂般的雪肤淡了血色,玉一样莹白清冷,往日能让朝云缱绻,暮雨缠绵的娇艳魅色清减不少,少了几分亲切,更显神女的高冷。
纵然外界的责难不绝于耳,她始终波澜不惊,敛眉合目,丰盈柔软的嘴唇保持舒展的弧度,如静默千年的神像。
夜奇英暗叹:好美的神女,一看就令人心生爱慕,她是谁,为何要责难她?
“巫山神女,汝可知罪?”
声如惊雷,威压一切嘈杂,炸醒了夜奇英的遐思,也让石台上的神女睁开双目。
那是怎样动人的眼眸,天生含情似秋水,盈盈相望间,不觉令人沉溺。
美,且柔。
饱含力量的斥问堪比雷霆,凡界,天子一怒尚且伏尸百万,遑论至尊之神的诘难!
但巫山神女面前的池水光滑如镜,未曾激起半丝波涛。
“汝身为上古先神女娲之嫡传亲脉,掌管生育繁衍一职,当福泽众生,匡扶社稷,如今天地巨变,浩劫将至,六界生灵朝不保夕,诸位神仙同僚理应各显神通,救世济民,谋求生路。可叹上古先神接连陨落,神脉断绝,世间仅剩三大先神后裔,汝为其一,却罔顾天命,恣意妄为,结交邪佞,助长歪风邪气,本末倒置,不听规劝,实在是人神共愤,罪不容诛!”
夜奇英顿感不妙,莫非这是判决现场要杀巫山神女?
她忍不住踏前一步,问巫山神女:“我该怎样救你?”
“我该怎样救你?”一模一样的话响起,却是一道男声,还挺耳熟。
夜奇英一愣,忽然记起,这是魔种中的旧事,主角应该是混沌魔神,她低头一看,水中的倒影果然是魔神,此刻他面容清俊,还是少年模样,只是衣衫凌乱,显然刚经历一番恶斗,脸上也不见刚穿来时的意气风发,多了几分沧桑寂寥,刚刚的话就是他问的。
想来魔神此时并未入魔,还是仙人,但他居然敢违背神令想要营救巫山神女,不愧是日后干翻神仙二界的大魔神,她的超级偶像,敢跟天神叫板!!!
好了,快把神女救出去,抱得美人归!
出乎夜奇英的预料,巫山神女并未接受少年的帮助。
“你救不了我,谁也救不了我,这是天谴!”随着神女的声音,夜奇英这才看见她的胸口被十几道泛着金光的锁链贯穿,锁链另一端一直延伸到四周的黑暗中,不见尽头。
难怪神女一直端坐,身形丝毫不动,是不能动。
少年既生气又心疼:“他们竟然这样对你,你可是神女!”
巫山神女好像并不在意,她温柔一笑,望着少年目光缱绻:“我很高兴你来救我,比任何人来都要高兴……”
“我的陨落是必然,但你不能陪我葬身于此!”她如水的目光坚定不移,轻轻一挥袖,一道劲风迎面刮来。
夜奇英和少年一起不受控地往后退,她听到魔神的喉间发出悲鸣:“不!”
这声音太过悲怆,连她也眼眶湿热,泪水止不住地流。
石台底下的池水忽然沸腾起来,无数的水珠上浮,然后高速射向巫山神女,刺穿她的身体。
先前浑厚庄严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今巫山神女纵情享乐,滥用生育权柄,怠误天机,触犯天条,有辱神威,特收其神骨,褫夺神力,废黜神籍,贬入轮回,生生世世受七情之苦,为情欲所困,子孙后代亦如是,直到偿清罪孽,真心悔过方止。”
泪水模糊间,夜奇英看见魔神声嘶力竭地吼叫抗争,原本幽暗空旷的山洞竟下起雨来,和沸腾的池水鸣奏出一曲狂乱绝望的哀鸣,水雾缭绕间,巫山神女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只剩一道轻柔的嘱咐:
“你要好好活着,完成你的使命!”
最后的画面中,一个莹白的光团钻入了魔神的身体。
旧日的幻象消失了,夜奇英又回到了花千树的心里,但往事的余韵依然久久未歇,她跪伏在地,心口像撕裂一样疼痛,她攥着衣襟,泪流满面。
“怎么了?怎么会疼成这样?”一旁的画虞温柔地抚慰着夜奇英,摸她的脸,却摸到一手的冷汗和泪水,她回身一指,魅珠散溢出丝丝柔和的白光,钻入夜奇英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