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想象清冷稳重的阿姐,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她应该不会同闺中娇女一般,眸光留情,也鲜少会向夫郎撒娇……我正胡思乱想,听到阿姐开口。
她凝视着我,音调极缓慢。
“阿枳,我很喜欢他……甚至,我爱他。”
我愣神。
所有闷在心口的怒气,在听到这句话后烟消云散,我蹙眉,支支吾吾想说,那这也不值得你为他冒险。
但看着榻上阿姐平坦的小腹,我抿唇不语。
既喜欢到吃药受孕,又为何暗中落胎?
阿姐啊,我实在不懂你。
似乎注意到我的眸光,她眉眼间隐约浮现痛意,轻声道:“可我也只是爱他。”
这话出乎我的意料,我抬起头,眯眼看向阿姐,心想是何意思?
“我因他是帝王而爱他,清河县的相遇,也是在入宫后,才觉那段过往甜蜜。”
“阿枳,”她笑着看我,询问,“很不能理解吗?”
我尝试昧着良心说一声“理解”,然而未曾感悟,终究说不出口。
晚暮已落,屋中未点烛光,只有不远处的窗上映着灰蓝的将消的暮光,而屋中逐渐陷入灰暗。
兴许是阿姐先嘱咐过,殿中并无人进来点灯。我张了张嘴,对阿姐说我去点烛,而后起身,拿着近处的一支烛,提裙走动,将屋中的烛台一一点亮。
再回到阿姐身边时,她似乎有些疲累,眉眼映着灯火,柔和的不像话。
我静静坐在她身边。
“阿枳,”她知道我不会再回答之前的问题,因而继续说下去,“在我没入宫前,总会想:世道艰难,为何女子不能为官?”
莫名的,我心悸了一下。
果然,那些年私塾先生的感叹落在了阿姐心中,母亲的担忧也成了真。
我的阿姐,身敛风华,心有鸿鹄之志。
“天下大选,清河县有规定的名额,我带药包入宫,也心存‘不如博得荣华’。但我没想到曾今那位男子,会是睥睨四海的帝王……入宫当日,他便派身边的内宦前来,问我还记不记得他?”
几乎在刹那,她敏感地察觉到帝王对她的喜爱,以及上位者的矜持。
她的心中,忽然有个念头疯狂生长。
之后,一切都如她预料。
帝王原来年少时便对她倾心,对她宠爱有加,而她,思虑再三,服下了那包药。
彼时宫中林妃已然有孕,若她顺依天地常理,只怕有孕时,林妃的大势已定。
而她想做的事,非权重,不能成。
我仰头问道:“阿姐……是想凭子争位,而后求陛下恩典,让女子有为官的机会?”
她似乎恍惚,许久后才点了下头。
“可是阿枳,我后悔了。”
“琬娘难产,我想或许是她年纪已大,可我将将及笄,身体或许比她好许多,为何不能一试?”
“……可慢慢的,我发觉我的身子开始不对劲,成日成日困倦甚至疼痛,苏淮来诊脉,他不知我服过此药,只说身弱,需好生养护。”
我凝起眉,心里知道这或许就是阿姐不喝药的原因。
“可是,没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体,服下养胎的药后,我却觉得身体更加孱弱,似乎身上有种无形的东西,正慢慢向腹中胎儿流去。”
“我很害怕。”
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我听到阿姐对我说:我很害怕。
“后来我听说:怀胎后,腹中孩子对母亲的身体也会造成损伤。那一刻,我觉得它在汲取的,是我的生命。”
“阿姐——”我拉住她的手,不知她现在是惶恐还是惆怅,但是她终于向我敞开心扉,完全的敞开,令我不自觉心酸。
我想起临别前,阿爹看着远去的马车,喃喃问我,阿姐在深宫会不会寂寞?
入宫后,我慢慢觉得金碧辉煌的皇城也浸着冰冷,在里面的人除了欢声笑语,歌舞升平,还有笼罩在身上,怎么也抹不掉的孤独。
我的阿姐,自不例外。
可今日我才知道,她除了孤独,还有恐惧,还有数不尽的无奈与事非己愿。
心很痛。
我听阿姐很认真的感慨:“我终于后悔,当初服药的自己是多么狂妄自信。”
“那后来呢?”我轻声问。
“所以我想到了死,想到以我死去为代价换来的心愿成真,幻想女子也能为官的场景,该是何等的扬眉吐气,可是阿枳——”
她的声音慢下来。
“可阿枳,那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我换来的这一切都与我无缘。我感到无边的孤寂与惶惑,不知这一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忽然很怕死。”
“所以我对苏淮说,既然我的身体虚弱,吃不消孕育,不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