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好不好?”
第三天,陆嘉欣敲响了林予的房门,看向她如墨般漆黑的双眼,第一次发觉她眼底竟全都是自己摸不透的情绪。林予看得出来她的焦虑,不安,但她总想把那件事藏起来,像把一个破烂的物件扔进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她不想让陆嘉欣知道自己曾经历过那样的事。
她很清楚陆嘉欣的个性。
敢爱敢恨,雷厉风行,任何情绪都不会藏在心里,总是毫无保留地向她展现所有的自己,这就是最真实的陆嘉欣。
林予曾经在大半夜接到她朋友的电话,背着书包在音量能把她耳膜震出血的酒吧里捞回家来。陆嘉欣醉得不成样子,拉着林予一个劲的哭诉自己职场上遇到的那些神经病同事和领导,林予在旁边听着,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再后来,她慢慢学会煮醒酒汤,陆嘉欣初入职场,面临的酒局太多,她总喝得昏昏沉沉,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后立马瘫倒在沙发上,这样反复着,陆嘉欣慢慢地爬上了高层。
陆嘉欣还是会喝醉,同事总问她是不是太拼了,她笑着回答:“没办法,我家里还有小朋友要养。”
林予见过她三更半夜对着笔记本电脑狂敲的模样,也见过她醉得不省人事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的样子,更见过她因为职场的纷纷扰扰在昏暗的客厅独自流泪的模样。
她已经很累了,我为什么要成为她的负担呢?
林予是这样想的。
但是这次不同以往,陆嘉欣没有选择通过逃避来解决问题。
陆嘉欣的手轻轻放在林予发顶,慢慢的抚平她翘起的凌乱发丝。
“没关系的,你只要全部说出来就好。”
“如果这是你的负担的话,我会替你承受的,好吗?”
“那如果是有人把我锁在阳台,让我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宿舍里呢?”
“那就让我亲自去学校,她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如果说林予用一把锁把自己深深地锁了起来,那么陆嘉欣会是那个找遍全城的开锁匠,只为打开林予心门的人。
林予请了假在家休息,手机总是一直响,程婉舒的头像不停闪烁,聊天框红点的数字蹭蹭往上冒,林予弯了嘴角,想看看她又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噼里啪啦地往键盘上打字。
“许馨月说,她和你初中就认识了。”
“你知道许馨月说什么吗?真的气死我了!!!”
“她说你爸是酒鬼,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还说你爸要在监狱里坐一辈子牢!”
“气死我了…妈的,和她有个毛关系啊?我上去就抽了她那张破嘴,让她在那瞎说,我最烦就是这种八婆了!”
林予看着光标在输入框里不断闪烁,程婉舒的信息仍然在不停地弹出来,恍然有一种终于抓住自己模糊的前半生的感觉。
她曾以为自己是幸运的,虽然失去了很多记忆,但直到刚才为止,她的人生都可以说是幸福的,她和陆嘉欣两个人住在小公寓里,每个周末都会去看看画展,喝完咖啡后顺着桥一路往下走回家里。陆嘉欣说她最喜欢看波光粼粼的水面,林予趴在窗边观察了一整天,发现每天夕阳的时候湖面最漂亮,于是总开辆小电驴到她公司楼下,两个人慢慢地往家的方向开,很多烦恼就烟消云散了。
但今天她才发现,遗忘不代表消失。
关于父母那一部分的缺失,从许馨月嘴里说出来,宛如一块血淋淋的真心被剜出,真实地暴露在她面前。不堪的过往与她的人生紧密相连,她忽然感觉肩头有千钧的重负,几近麻木。
她想,她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她的父亲究竟犯了什么罪,需要用一生来作为代价来偿还自己的罪孽?
咔哒。
门锁打开的声音,陆嘉欣回来了。
“小鱼,我今天去了你学校……”
“我爸杀过人吗?”
对话一瞬间戛然而止。
陆嘉欣抱着的纸袋掉在地上,颤抖地看着眼神冰冷的林予,有些跌跌撞撞地、一步一步地往她那边走。起初是走,最后变成了跑。她用力把林予圈进怀里,用着比以往都大的力气,哑着嗓子和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这本不是你该承受的……
“我知道,他是他,我是我,我没有杀人,对吗,小姨?”
林予一下又一下地拍着陆嘉欣的背,像安慰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小孩。
“小鱼,对不起,我本来想晚点再告诉你的,对不起……”
陆嘉欣看着林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又替她把被子盖好才敢离开,虽然林予不止一次告诉她,我不是小孩了,但陆嘉欣总这样,和每晚睡前一杯温牛奶一样,是日常。
但其实林予睡不着,小夜灯的光很柔和,她睁开眼睛也没有疼痛的感觉。拉开抽屉,她很久没有吃过这些药了,很早之前,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