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本校没有医学生更没有刑侦方向的专业,吴漾本人也没有相关实践,但她还是根据多年来从推理题材的流行娱乐里积攒的一点经验,勉强算是“勘察了现场,推测了死因”。
大致确定了这场意外如何发生之后,吴漾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费一鸣是贸然从阳台跃下,导致陷入了雪中,而这看起来自己都没脱掉学生气的老师,谁也不能指责他想要出去探索,他的房间窗户位于一个僻静的拐角处,有一个小小的棚顶,他背着塞得满满的电脑包跳了出去,满以为自己安全落地的时候,带弧度的棚顶上的雪滑落下来,压住了他。
也许受害者还不止这两人,但他们暂时还没有把整个校园的积雪都给翻开一遍的能力和必要——田若嘉说,就算有能力翻她也不翻,累死了,所以吴漾宣布,今天就到此为止。
“唉……”吴漾叹了一口气,不是因为要惋惜什么,而是因为疲倦,身心压力像滑坡的积雪一样让她呼吸困难,“谢谢你们帮忙,我……”
吴漾想到,她这样东奔西走,尝试着解决每一个问题,缓解了她心中灼人的焦虑,可是对于这些始终帮助她、和她站在一起的同伴们来说,她们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之前的行动尚且可以说与每个人息息相关,想要在这场雪灾里活下去,每个人都需要生存所需的物资,这是所有生者的利益共同,可是来陪她收尸,可就没有这样的共同利益可言了。
积攒的压力像滑落的雪一样倾斜下来,吴漾说不出任何激励和宽慰的话语,最后还是石佳玉走过来,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我都快饿死了。”
吴漾惊讶地发现,即使她觉得自己到了无法承受的边缘,她仍旧可以在搬运埋葬完两具尸体之后若无其事地吃饭。
她们来的时候钱多多正在厨房掌勺,虽然她完全没有用商业灶的经验,但每个热心的食客都是潜在的好厨子,受制于要尽量减少食材的不可控浪费,还拿捏不好份量的钱多多不敢动用太多种类的食材,给大家做的是非常传统的中式快餐:肉末茄子盖浇饭。
吴漾没有感觉恶心,吞咽也毫无困难,反而因为这一天大量的体力活动比平时更饿,她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钱多多特制肉末茄子盖浇饭,对着干干净净的空盘子,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让她恐惧的并不是由她经手暂时掩埋的两位死者——吴漾对他们的同情更多,当初只要出一点差错,少一点运气,就会变成有另外的什么人从食堂屋檐下的雪堆里发现她了。
吴漾一度只想回宿舍去,趁着电力还未中断,在空调的暖风里裹着暖和的被子睡一觉,可是她并未急匆匆离开食堂,而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侧耳去听周围人的谈话。
九号楼的同学们都已经认识吴漾,五号楼的部分人也算是熟悉过,但现在学二食堂还有其他宿舍楼的同学在使用,所以就出现了一个让吴漾感到庆幸的现状:她经常出现,但她的名字并不会频繁被提到。
大家只是谈到,“有一个人”组织了铲雪和打开各个食堂、水站的门等一系列事宜,为雪灾中的铭大提供了一种安然运转的秩序。
只是“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甚至不被看成是一个具体的人。
吴漾的预估是正确的,这种情况下,抢先让一套规则运行起来非常重要,目前别说是学生,就连教职工宿舍的讲师、辅导员们,都自然而然地按照吴漾的分配方案在使用食堂,按照吴漾建议的方法监督管理食材的使用。
有想也不想就听从的人,当然也有心里犯嘀咕的人,可是心里犯嘀咕的人并没有第二套方案可以投入使用,当然也就先随波逐流,确保自己能吃上饭。
吴漾也预估了,之后一定会出现问题,不过到了那时,会有相当一部分人站在他们已经习惯了的秩序这边,他们才是真正的压舱石,让天灾围困下的小社会能够平稳地运行下去。
除此以外,大家也在谈论家中亲人的情况,父母健康的、身体欠佳的、在本地的、在北方在南方的,各自表露着不同的情绪和相同的担忧与思念。
当然也少不了压低了声音的:“你听说没有?已经有人死了。”
吴漾在这个传闻中仍旧是“有人”,不过,是“有人把尸体处理好了,就埋在羽毛球场附近的空地上”的这个“有人”。
但校园内的传闻总会越传越离谱,吴漾又听了一会儿其他桌上的交流,有个版本已经是“有人”觉得这不是意外事件,正在调查凶手。
等最后一个人也吃完饭,吴漾和大家一起回到了宿舍。
她感到格外的疲惫,躺到床上之后却又睡不着。她用手背盖着眼睛,没来由地觉得眼睛发酸,想要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宣泄掉所有的委屈,但现在她连这个可以痛快大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找人哭诉?这个念头出现,吴漾更感无力,她不知道该找谁,这不是任何人的聆听可以减弱或者可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