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屋内落针可闻。
三皇子心中咯噔一跳,父皇这话说得极重,府中曾有谋士向他暗示,皇帝对几个藩王很是不满。
沈峤本就看过那本账册,知道此时皇帝心中,岭南王必定是心腹大患,他如此疾言厉色,是试探?是玩笑?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陛下明鉴,草民身为大夫,公主也好,世子也好,只要能治,如何会置之不理?”
“只是术业有专攻,虽同为医道,太医们各有所长,草民所擅长的病症也不过其中少数,若我为了得陛下赏识而不懂装懂,才是害了公主。”
皇帝没有接话,而是望向三皇子:“岭南王世子是怎么一回事?马怎么会突然失控?”
三皇子没料到皇帝会忽然问到自己,连忙收敛心神,回答道:“父皇,当时我们还在草场跑马,几个皇妹也在玩,自然不会很激烈,世子的马却突然狂奔去追跑在前面的太子殿下,儿臣和宁嘉还以为世子是个争抢好胜的,就在后面看着。”
“谁知道那马超过太子殿下,也丝毫没有减速,径直往林间跑去,这才有人发现不对,离得最近的崔家表哥追上时,世子已经坠马受了马蹄踩踏……”
皇帝面色沉沉,过了很久,才把王内侍叫进来,嘱咐道:“此事要给岭南王一个交代,让三司同审,务必尽快给朕一个结果!”
三司同审,就是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全部参与进来,沈峤有些不懂皇帝的意思了,他是想让岭南王觉得深得帝心,以此来麻痹岭南王吗?
三皇子也很想不通,他不是傻子,很清楚这事多半是今天在场之人所做,若是牵扯到皇子,岂不是与藩王之间的面子情也很难保住,两方结仇,又能有什么好处?
皇帝可没有丝毫要解释是意思,看着面前几人的神色,微微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又有内侍来报:“陛下,岭南王世子起了高烧,想让沈大夫过去看看。”
皇帝点点头,挥手示意沈峤出去,又让内侍叫太子过来。
沈峤谢礼出去,身后一位侍者追上,小声说道:“沈大夫,你再多尽些力气,务必让世子活过千秋节,这可是咱们陛下的整寿,备了好些时日,也不好让大家的准备都打了水漂不是?”
说话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满脸精明,沈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对于病人,我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不知……这是陛下的交代,还是您的意思?”
她无端从那些话中品出了只需在千秋节前吊着一口气,不必考虑后续恢复的意思。
那人满脸堆笑:“沈大夫何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只是有多少人,都盼着在千秋节让陛下见到他们的用心,这……算是民心所向啊。”
沈峤深深看了他一眼,记下他的面容。
病榻旁,张医令有条不紊地扎着针,岭南王一脸担忧地站在一旁。
他得了皇帝的恩准,让自己在岭南的心腹皮大夫也跟了过。
起初皮大夫知道世子被动了刀,当时就变了脸色,直斥庸医,可把完脉之后,却沉默了,扪心自问,以自己的本事,怕是也不能做到这个程度。
岭南王知道皮大夫向来恃才傲物,连他都说不出什么,那个女子是当真有些本事的。
他立即决定,一定要让她守在世子身边,这才不顾皇帝正在召见沈峤,直接令人去找。
有皮大夫盯着,他也不会怕沈峤会搞什么小动作,皇帝又有什么理由,不直接对付他,而是要世子的命呢?
沈峤做完检查,发现只是正常的低烧,张医令的针法没有任何可挑刺的地方。
“世子低烧并不严重,王爷不必太过忧心。”
岭南王冷冷地道:“这是我儿子,如今生死难料,做父母的如何能不忧心?”
张医令忙道:“沈大夫年纪小,又醉心医术,若说错了话,还请王爷勿怪。”
皮大夫有些惊奇地看向张医令,同行相轻,有这样的后起之秀,张医令难道不担心自己的位子吗?
他对沈峤的医术实在太过好奇,一时之间忘了她是个女子,想做太医,也是难如登天,何况成为医令。
皇帝已经在太子等人的竭力劝说下回了宫,他能来亲自来此,已经是给足了岭南王面子,要是再待下去,才是有违君臣之道。
饶是如此,第二日,上书里弹劾岭南王骄横跋扈、皇帝不顾安危长时间出宫的折子,也如雪花一般被送进了宫中。
皇帝随意批复几本,屏退所有人,亲笔书信三封,立即有死士领命,几个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城外。
*
沈峤迷迷糊糊地趴在一间空屋子的桌上睡了大半夜,忽然一阵紧急的扣门声传来:“沈大夫,世子醒了!王爷令你前去看看。”
推窗仰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原来已经到了五更天。
病榻边,岭南王正在问世子一些简单的问题,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