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看得差不多了，程青亦就想着撤。
正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某人倒是自觉，带着她一如悄悄地来时一般，也悄悄地从欣兰院房梁上下来，照旧翻了欣兰院的院墙，回青禾院去。
等程青亦总算是回到小书房的时候，脚踩在实地上，提起的一颗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程青亦先是扫了一眼书房里，和她离开之前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书案的不远处，那碎银子还掉在地上，她这才回头。
本想说些什么，偏偏这一回头，身后哪里有某人的身影，程青亦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变成了自言自语的嘀咕：“他这倒还真只是出来遛个弯消消食，顺道看出戏呢……”
吃饱了撑的！
但是很快，程青亦就发现，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
这不，她从书房出去，沐浴更衣后，照着往常的时间上床歇息。
半夜，某人又来了。
程青亦得亏今日看了一出的好戏，这会儿正头脑风暴还没睡着，自然也很快察觉到房间里的异样。
起身掀开幔帐的时候，程青亦又看见某人坐在她床榻前不远处的小桌旁杌子上。
程青亦眼皮跳了跳，心里很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还是十分好脾气地开口询问：“阁下这是积食了又散步到尚书府来了？”
燕知景对程青亦这一本正经的阴阳怪气笑了笑，倒还真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积食倒不至于，就是新服了些毒药，略感不适，睡不着就过来让你把把脉。”
程青亦：“……”
听听！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会说的话么！
燕知景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程青亦此刻震耳欲聋的沉默，还自顾自地起身，搬了身下的杌子，挪到程青亦的床榻前才将杌子重新放下落座。
看着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程青亦忍住要给对方翻白眼的冲动，咬牙切齿地……也伸出自己的手。
诊脉，程青亦是认真的。
毕竟，她从来不拿自己的专业开玩笑。
认认真真地给燕知景看过脉后，她眯着眼看他，淡淡地道：“阁下骨骼惊奇，体质异于常人，这新毒药我看阁下是接纳的相当快，脉象和往常一样的乱，并没有出现更新奇的乱法。”
听着不是正常大夫能说出的话，燕知景低声笑了笑：“那看来，我倒是还能活得挺好，只是心中多虑了。”
程青亦再次默了。
毕竟，她见过作死的，像面前这位这么时不时给自己吃点新毒药的奇葩作死方法，她也算是长见识了。
出于医者仁心，也加上程青亦看见燕知景这次拿出了两锭银子，她就还是多嘴了一句：“阁下若是想有朝一日解毒养生长寿，最好还是别加重体内毒素。”
“你觉得我看着像三岁小孩么？”
对方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程青亦一时怔住，但很快她就听见燕知景轻笑一声淡淡地道：“我这辈子若是想长寿，只怕是比日头打西边出来还难。”
程青亦很想呵呵一笑，然后怼一句，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那怎么还作死继续吃毒药，不想活了么？
但程青亦心里闪过这话的时候，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不由目光深深地审视着燕知景。
只可惜屋内并没有掌灯，今日又不是满月，月华有限，那从窗户洒进来这屋里的月光就更加有限了。
程青亦辨不清此刻燕知景那双历来深邃的凤眼，此刻写着什么样的情绪。
总之这人给她的感觉，好像是想活着，但是不像是想活很久的样子。
怪人！
“丑丫头……”
程青亦冷不防听到燕知景这么称呼他，语气还带着几分调侃，不由敛了敛神，下意识心生警惕，却也没出声。
她相信这人应该还有后话。
果然，她听见他语气淡淡地继续说道：“我听了不少你从前的事，发现和现在的你，很不一样。你这一身的医术，并非在尼姑庵里学来的。”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程青亦心里一个咯噔，抓着幔帐的手下意识握紧。
面上，她依旧保持着淡定：“不管你信不信，我这医术，确确实实就是去了尼姑庵后，不久就悟了。”
“总不能是梦里悟了？周公什么时候出了与人下棋，还会传授医术了？”
“这也说不准。谁说不是呢。”
程青亦打定了主意跟燕知景扯。
反正，她虽然这内里换了灵魂，人确实实打实地没有离开尼姑庵。
这厮就是本事再大，再怎么怀疑她的身份，又如何？
她还想知道，为什么会来这地方呢。
程青亦原以为燕知景还会再说些什么，却见他倒是起了身，丢下一句“下回咱们来聊聊燕王府”便扬长而去。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