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五载,惊蛰。
长安死牢。
地下深潭卷起阴潮湿冷的风,吹动灯台烛火群魔乱舞。老鼠吱吱着在干草垛里觅食,很快又失望地四处逃窜。
‘吱!’
一只染满黄泥的破官靴踩住老鼠,又将老鼠踹撞在不远处的铁牢门上。
铁牢内的女子一身白囚衣被血浸红,裸露在外的瓷白肌肤遍布伤痕。她动了动十指皆断的掌,牵动缠在手腕上的铁链嗡嗡作响。
腿上断肢有蝇虫在啃食,姜云妩疼的浑身发抖,沾血的卷翘眼睫翕动,她幽幽转醒。
眼见撞死的是只老鼠,又轻喘着气阖上了眼。
两个狱卒吃完最后一坛酒,醉醺醺地搀扶着靠近姜云妩的囚牢。
“大美人就这么死了可惜,不若今晚快活快活?”
“你疯了,那可是长公主。”
“呸,长公主又怎样,她犯的可是通敌叛国罪!二殿下和摄政王已经在求陛下赐死她,死了不如先便宜我。”
姜云妩听到这话,动了动干裂唇瓣,发出无声嗤笑。
通敌叛国?
她未完婚的温良驸马是匈奴细作,与她撕破脸后亲口指认她参与叛国;她的贴身婢女在她房中藏罪证;打着为社稷着想实则参与策划此事的二皇弟揭发她;朝中众大臣推波助澜……
他们环环相扣,联合上演了出‘长公主通敌叛国’的戏码,而她这位长公主竟全程不知。
“我有媳妇,要去你自己去。”
“怕死你小子得了,不就是脱个裤子的事。”狱卒推开自己同伴,解下腰间的钥匙,醉眼昏花开门,“什么当朝第一美人,金枝玉叶长公主,我倒要尝尝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哐啷。
沉重玄铁锁落在地上,贼眉鼠眼的狱卒抹掉嘴角哈喇子,朝姜云妩扑过去。
姜云妩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入狱这七日,二皇弟姜淮远无视圣上旨意,日日对她动用酷刑逼她招供。
饶是如此,在狱卒朝自己扑来时,她还是抬起了骨骼外露的双臂。
狱卒以为姜云妩是在迎接自己,咒骂了句低俗话语,就被她两手之间的铁链缠住了脖颈。
“你……”
狱卒话还未讲完,姜云妩便用尽浑身力气,扯着铁链的两头将其绞紧。
空气逐渐稀薄,狱卒面色涨红扑腾着四肢挣扎。
不多时,他停止了动弹。
没了膝盖的小腿自动垂下,姜云妩抬起双腿断骨,将狱卒狠狠踹开。
见狱卒滚远,她才哈哈大笑着撑起身子。可惜,脊梁骨被敲断后无法自己坐住,只能勉强靠墙支撑。
牢门外的狱卒被突然癫狂的姜云妩吓得后退半步。
姜云妩察觉到了,充斥着血液的红通眼眶望来,像在睥睨渺小蝼蚁。
“本宫乃当朝长公主。即便如今身陷囹圄,也容不得尔等肆意□□。”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长公主,就能安稳地顺风顺水过一辈子。
可哪知,身边都是将她推进无尽深渊的尖刀利刃!
‘啪啪啪。’
死牢中突兀地响起了沉闷的鼓掌声。
不用看,姜云妩都知道来人是谁。
她后槽牙紧咬,目眦欲裂瞪向囚牢外为首的男人,喉间泣血低吼:“姜!淮!远!”
身着蟒袍头戴玉冠的姜淮远抽了身边侍卫的刀,将牢外的狱卒捅了个对穿。
滴血长剑砍在铁牢门框上,他笑盈盈看向姜云妩,
“世人都道皇姐是个脑袋空空的软弱废物,偏生只有我信皇姐绝非池中物。瞧瞧,皇姐如今断手断脚、被打碎脊梁骨都还能继续杀人呐。”
“姜淮远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姜云妩愤然起身又重重摔倒在地,她全然不顾疼痛,竭力嘶吼,“本宫定会杀了你!”
幼时姜淮远遭皇子皇女欺负,是她出面救他护他,是她找父皇找皇祖母求情。长大后她不顾众人反对,也处处护着这唯一的胞弟。
可结果呢?狼崽子翅膀硬了,回头来咬断她的骨头!
姜淮远将长剑丢在地上,昂着下巴蔑视地上不成人样的姜云妩,“没机会了,你的所有势力都以乱党罪名被围剿,你的部下也全都于午时被凌迟。哦,还有你那青梅竹马的同窗谢将军谢司曜——
谢司曜听闻你通敌叛国被打入死牢,跑死五匹马从边疆赶回京,结果到城门口了被万剑穿心后遭野狗分食尸骨无存。”
对上姜云妩染满仇恨的双眸,姜淮远笑得愈发欢快了,他接过小太监手中的杯盏,
“皇姐也不必太想他们。父皇已赐鸩酒,让我送你上路。”
姜云妩恨得浑身发颤两眼浑黑,她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走进牢房的姜淮远踩中了断肢。
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