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边路上虽然时间很晚了,还有人影来去确实人很多。
但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的。你别担心。看见就看见了。”公学府的那场大火,他避走并不是怕自己被暴露,而是怕自己暴露会导致陶九九的计划出现纰漏。
“你心情不好,去那里,你一定会很高兴的。”也不管陶九九有没有同意,鼓起勇气拉着她的袖子就跑。
主道那边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去,被突然从幽深小径冲出来的两人吓了一跳。
戚不病不管他们。
跑得快极了。
陶九九跑动起来,心脏便有些难受,但她不想说。如果说了,戚不病一定会陪着小心,甚至感觉到不好意思。
等两人停下来,已经是静谷的一个高坡上。前面就是绝壁,山下全是土包,埋着不知道多少死去的侍人,阴森恐怖。而绝壁之下则是无边大海。明月高悬于空中,一切又美得就像画一样。
夜风徐来,是有些彻骨寒冷,但现在也不大重要了。
陶九九迎风站着,胸中因为心脏狂跳而难受,但心情却十分地畅快。至于为什么,她懒得去想。
戚不病站在她身边,少年已经比她高也不少了,皮肤微黑,身材清瘦,眼睛亮晶晶的。因为此时脸上总挂着笑意,原本沉稳的人显得有些憨。
“这里风景很好吧。”他退一步,让她看崖边的孤坟。与其它潦草的土包包相比,这坟算得上精致。坟头碑上写着张九九的名字。落款是‘落葵’。
陶九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落葵是殷灼月继过去的弟子,自己初来蓬莱洲送竹片的时候,就是送到了他的手里。后来张九九自刎死在殷灼月面前。原来是他将自己埋葬的。还挑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
这么想来,张九九还是幸福呀。死后起码有个安静的归宿。而自己如果死了,大概什么也不能留下以供安葬。又或者,根本没有人会安葬她。即便是有,在那些人心中,安葬的也并不是她。
终了,回过神一脸无语:“你带我来看这?”
这塔玛……真的是感动到了。好浪漫啊艹。
戚不病解释:“我听说要在这里保有这么好的位置,一定是费了心的。”大约是觉得,她知道有人这样为自己,总是会开心一些的。
“他是个色胚。”陶九九说:“道心不稳,统共没和我说两句话,只因看到美色便脑子发昏,期期艾艾黏黏糊糊。也是个奇葩了。”
她提起这些对她好的人,语气满不在意。似乎在她看来,全不值一提。
“怎样?”她说完有些挑衅,看着戚不病:“我就是这样的人。”
脸上也懒得有表情,伸手扯了一株坟头上的狗尾巴草拿在手中把玩:“再说,死了就死了。身后事如何有什么要紧。有人记挂也好,没人记挂也好,我根本也不在乎。”
“别说这种话。”戚不病脸上的笑容隐下去,这让他看上去有些沉郁。眉眼也显得不那么柔和,但也只是一瞬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怎么说的样子,平日开口自有一套,也算是少年老成,凡事自有调度,胸中丘壑十万万不止。
现在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明白,似乎说什么都是词不达意,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别说这种话。”叫人听了难受。
陶九九不吱声,心里莫明烦得很,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手里的草。
过了一会儿说:“你帮过我,我也帮你一次吧。但你父母过世,皆因主家涉及巫颂,要说报仇,新帝已死。也不知道要找谁报这个仇了。你心里已有数?或有要杀的人吗?”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我帮你去杀。”
戚不病没有说话。
她拿脚尖踢踢少年的脚侧:“你说话呀?”
“不用。”戚不病干巴巴的说了这两个字,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想做的不是杀人。我父母本不该是奴仆的,命运使然,即便外人看来我家甚是风光,其实有许多事不足为道。在我心中,我父母之死,如你父母……如张氏夫妻之死,皆是世道不公。这不是杀一个人的事。”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我已经放下了。”
陶九九沉默,她永远记得张氏夫妻之死。
这天下啊。
庶人困苦,在一条死路上折腾。
春山则不知道多少亡灵,被困于黄泉成为邪祟。
权贵各怀私心,卷在阴谋的漩涡里。
连神祇都沉沦。
简直一团糟糕。
戚不病又不自然地补充道:“何况,也不想让你为我杀人。”吐词含糊,似乎不想让人听清。因为这句‘为我杀人’听上去,实在过于暧昧。总觉得不是能宣之于口的话。仿佛会泄露什么。
并且隐约又觉得过于自大。
总之,哎,不说就好了。
于是后悔起来。全身不自在。
“张恒是我杀的。他心丹既失却并没有死。你没有杀过人。是我怕他张扬,才杀了他。”戚不病胡乱说话,想把话题扯开,掩饰自己:“你不要杀人。即便实在有人要杀,只告诉我便是。我们总要有一个,手里是干净的。”
陶九九想骂一句,你怕不是个智障吧。
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