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她还要发脾气,半梦半醒地气道:“别扇在我脸上。最讨厌风吹我的脸。”翻个身拿背对着他。
魏拾骨看上去这么矜贵的人,受了这种气也不恼,将扇子换了个手,给她扇后颈间的细汗。见她热得不舒服,又微微捏起领子,往后背灌一灌风。只要他手上略一停,原本睡着的人便立刻拿脚蹬他一下。不重,但带着烦躁,嘀咕:“热。”
他便就这样一直扇到日头西下。
侍女见魏拾骨嘴唇有些干,下去给他拿茶的时候,忍不住与同伴嘀咕:“小娘子脾气也太娇了些。龟先生多累呀。”服侍主人虽然是天经地意的,可,可龟先生那么好看。
同伴说:“我猜龟先生的名字也是小娘子取的,实在有些揶揄他的意思。不然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叫龟。委实过分。”
为美色愤愤不平起来。
拿了茶上楼之前,抬头看看天。
最后一缕日光已消失在天际,今日天高气爽的明明天气并不炎热。不知道那小娘子哪里来的那么多汗。
还没把茶端上去,就听到楼上在叫。
急忙上去,便见那小娘子不知道怎么又冷起来。冻得全身都在抖,嘴唇都是乌色。仿佛立刻就要冻死了一般。
魏拾骨拿被褥包着她,并将她整个拥在怀里头,从褥中露出来的脸,又小又弱,让她仿如一株蒲公英,风大些就要没了似的,需得身边的人小心呵护才不至于散去,连说话的声音大一些都不行。
“去拿些厚被子,再拿些炭火来。”魏拾骨急声厉色:“不要有灵颂的东西。”
灵颂有什么不好?
侍女搞不懂了,被褥有了灵颂薄薄的便可以取暖。炭有了灵颂,一小块便可以烧好久。但这也不是她能够质疑的。只应了声与同伴快步去取来。
几趟来去,直到二楼摆上了三四盆炭火,陶九九的脸上才总算有了人色。
侍女上前帮她整理被褥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她颈间,那实在是一点暖和气都没有,跟冰块似的。她开口说话也是慢了很多,大概是身体不适,但又不想叫人听出来。
她这样不好受,让人看得实在心惊。
魏拾骨下楼去配药的时候,侍女跟在他身边却是忍不住问:“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在侍女看来,魏拾骨与自己一样,都是下仆。再加上他看上去性格好,所以并不十分敬畏他了。
另一个待女不必魏拾骨答,便对同伴说:“桃氏娘子先天不足。举世皆知。”
“知是知,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的呀。”别人家先天不足,顶多就是身体弱一点,可她倒好一见太阳便热化了,太阳一没了就冷成冰了。
“幸好是桃家女儿,要是寻常人家,哪里能养得大呀。”
“或者不是桃家女,便不会这样呢。”另一个侍女说。
这句话也没什么,大约讲的时候也不曾深想。
可话音才落,便见原本正在挑药的魏拾骨扭头向自己过来。
那眼神,明明并没有什么情绪在里面,甚至责备都没有,但却格外地叫人发悚。
侍女不懂‘不是桃家女便不会这样’这句话哪里就值得这副样子。但还是下意识地住嘴,不再多说了。但背过去忍不住跟同伴低声说:“龟先生怪吓人的。”
魏拾骨配好药,便叫侍女们把浴桶抬上去。
侍女摆好了桶,向榻上偷看了几眼。
那位大小姐大概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不耐烦已经摆到脸上来。
她这个人,实在有些阴晴不定,娇起来叫人心都软得化成水,一生气便叫人大气不敢喘。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魏拾骨却好像定海神针,不论她娇也好,恼也好,脸上都是一样的波澜不惊。
此时边在浴桶中加水,边应声:“你这样是因为用了溯洄,再加来你大概是做了什么让溯洄崩塌的事,仗着自己的灵息强盛强行全身而退才出来的。以至于身体吃不消。我跟你说过不要施用颂法。你却不肯听。”
“是呀。都怪我自己。”小娘子只是这么说。语气还是娇,但怎么听都有些阴阳怪气。
魏拾骨这次没接话。手上舀水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侍女们觉得气氛不对,头垂得更低,生怕波及自己。
“你们下去吧。”魏拾骨突然开口。
两个侍女正要起身,榻上的那位却说:“你只是个侍人。侍人就是狗的意思,我让你叫你就要叫,我不让你叫你就不能开口。既然和她们一样,都不能算和我平起平坐的人。那这里有你发号施令的余地吗?”这话已经难听到了极致。
侍女听得背上的冷汗都冒起来。不晓得这小娘子又是怎么了。讲话突然这么刻薄。
在她们眼中,魏拾骨看上去和贵公子似的,哪受得这种斥责,即便是下仆也该好生尊重,更何况还骂他是狗。即便是连带着她们也受辱了,可心里都知道,这压根就不关她们的事。桃家娘子就是在和魏拾骨过不去。
这就怪了,之前明明没有看到魏拾骨的时候那么担心,现在又突然这副嘴脸。
两人一时觉得两人即便不吵起来,魏拾骨也多少要翻个脸,他看上去不像是厚脸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