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小娘子,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可以说,拥有着他见过的史上最强的内宇,可也拥有着他见过的最脆弱的内宇。除此之外,她身躯更是孱弱得惊人,就像下琉璃娃娃一般,看着精致无比举世无比,可一碰就会碎成掬都掬不起来的细纱。
“你怕什么?”榻上的人笑起来:“说吧。”
“娘子内宇浩瀚惊人,比停云院、琉璃殿这是有不足,可比下是绰绰有余,对于一个没入道的人来说,实在令人惊叹。可……可这个……”
“可是活不久了。”
屠又听到这句,心里猛然松了口气,但又觉得自己这表情做得也太显了些:“娘子对自己的……病,也了解颇深,想来是不必我细说。”一时,心中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这样的天赋,如果不是吃了人家的心丹,单只是身躯不好的话,也不至于这么短命。
“行了。你去吧。”
她说话这语气,并不在意。似乎他说的不过是件小事。
屠又都有点傻了。这……就这样?他已经想要,如果对方让自己救她,自己要怎么说,才不至于太过于刺耳。
陆归起身,示意他跟着自己下去。
他连忙向榻上人礼一礼,拢袖跟在陆归身后。
下了楼,却还是忍不住:“桃娘子真的知道自己的情况吗?”怎么能这么看得开呢?
陆归却仿佛并不知情似地,只问他:“你细细与我说一遍。”
屠又知无不言,说完只是长叹:“以灵气维系,只能得一时之安好。可先生也是入道之人,应该是知道的。这内宇之中灵息难免起伏翻涌,有深时也有浅时,或病了或透支修为施用大颂法了,都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对别人来说,这种增减,并不算什么。可对于桃娘子来说,她每用一次修为,都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内宇但凡有波动,不论大小,都会波及心丹,使之不稳。你还是要劝一劝小娘子……还是……不要入道了吧。还能活得久点。”
说出这句话,他实在有些不忍心。
“她真的食人心丹。”陆归表情有些奇怪:“我以为她是骗……人的。”
屠又叹气:“千真万确。”说着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早就听到有些传话。说停云院赶到浮畈,又留居颇久,就是因为黑甲张恒之死非同一般。刚才我探去,也是发现了,那颗心丹果然是张恒的气息。恐怕桃娘子在浮畈国学与张恒有恩怨,将他挖心而食了。如此看来,停云院恐怕是以自己的修为来为她保命,恐怕是内伤很重才隐居不出。”
说着连忙表白:“先生放心,这件事我不会与人说的。停云院脾气固然不好,但一向为人公正,以前我医庐有事,也曾仗义直言。桃娘子既然是他的后嗣,我自然尽力维护。不过……心丹的事,是琉璃殿过问,却不好不说。”
“无妨。告诉他就是。就算你不告诉他,他自己也猜得到那颗人丹是谁的。”陆归皱眉,心情显然不大好。
“你看,她还有多长时间?”陆归沉声问。
屠又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头。
陆归皱眉乜他:“我用嘴问,你用嘴答。”
他心中一凛连忙将手收回来,恭敬地回答:“一年左右。”
“若她不用修为呢?”
屠又叹气:“先生,我说的就是不用修为能活的时间,这一年已经最最好的状态。若是用,那就全看运气,运气好没事,运气不好便只在朝夕了。”
他说完,便没有再听到陆归应声说话。
但他也不敢窥探,只默默垂头站着。
心里却在想着,唉,真是冤孽啊,桃娘子如此天赋惊人,恐怕不出三五年,就可登仙。天门一向开合幅度视人而异,她这样的,到时候天门说不好会全开,让其他人也有福能于瞬息窥见天境面貌。
“你去吧。”陆归许久才开口。
屠又退了出去。
陆归又在窗边站了许久,看着外头起着寒雾的水面出神。
屠又走出老远了,又回过神来,一时莫名不解,自己敬畏桃娘子还好说,为什么对那个侍人也如此出于本能地恭敬呢?
似乎他身上,与生俱来就有一种高位者的傲气与高洁,让站在他对面的人,不敢唐突。
不多时,有一只鸟雀从天空飞来,落在他肩膀上便化成了一个小人,仰头看到他的面容,惊讶地双脚乱跳:“郎君恢复原样了郎君恢复原样真好看。”
他不是魏拾骨又能是谁。
“不要聒噪。”他皱眉。
“是是是”小人爬到他耳廓上,坐在上头晃着腿:“郎君为了什么不高兴?”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阿桃在心丹这件事上,并没有骗我。”
“真好。”小人好开心:“我还觉得,她知道了自己是必不可少的棋子,所以故意装做要崩逝的样子,引得郎君出手耗所有修为救她。摆了郎君一道呢。”
他淡淡笑了一声:“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原来她没有骗我,也不是作戏的。”虽然之前就感觉到不可能是假的,可看了她太多嘴脸,到底还是有些期望——也许她身体健壮得很,只是‘小谋深算’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瞒过了他的眼睛,也瞒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