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官大概以为,路石这种没见识的下人,是被他的官威所震撼才这么别扭,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到是看陶九九的时候,多看了两眼:“这是……”
他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陶九九外貌有异,但到底是官场上的人,何况还是桃家祖籍地方上的官。所以十分沉稳,并没有因为突然看到一只猫而大惊失色。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一直到了这时候,才装作淡定地开口问。
寒官笑说:“这是家里的下仆路石,他旁边这个,是他妹妹。他这个人一向勤勉,今日有事求到我这里来,说是自家远房妹妹叫阿豚,因幼时生病被游医诊治,虽然病好了,可却与常人不同,常惹人眼,连户籍都没有上成,家乡更是呆不了,于是跑到这里来投奔他。我想说,既然来也来了,外貌又如此脱俗,不便于在主家面前走动。好歹送到了公学府去,也算是个出路。这不,就要劳烦你了呀。”
户籍官听了,便笑:“这算什么事。”叫跟着自己来的侍人:“你与他们去。我和寒官还有话说。”
侍人背着箱子和陶九九、路石去了侧间。进门便手脚麻利地打开了随身的箱子,里面装的是空照身贴牌子、笔墨什么的。
随便问了几句,便照着路石说的写。
但问到姓名的时候,路石绝不敢叫陶九九姓路,只说:“她样貌……出众,我这样轻贱的姓氏怕压不住。只写阿豚吧。”
侍人以为他是说反话,抬头看着陶九九,心中也是同情,怎么会因病搞成这样呢。连亲人都不想和她一个姓。不写就不写吧,确实不吉利。
落笔在牌子上写着:阿豚,年十五,身高半丈,全身多毛,状如狸猫。
写完又抬头看看她,补了一句,眸如翡翠。毛色黄橘。前足踏雪。尾细长。
补充完其它的之后,吹吹干。照身贴上颂字流转游走,等灵光黯淡下去,一个身份牌就完成了。
交到陶九九手中,还劝了她一句:“好好向学。旁的事不要想太多。”大概是看她长得这么怪异所以出言安慰,倒是个和善的人。
等送走了户籍官,寒官便带着两人,坐车往公学府去。
上了车在避人之处,寒官和路石连忙向陶九九跪伏认罪。见陶九九是真的不在意,这才松了口气,但绝不敢坐下,只侍立在一边。
“若我父亲母亲来信,或派人来,你们只说我没什么不好的。叫两老安心。我入学后,你们不要多管。更不可总来探听。我若有什么需要,自然会回家找你们帮我。我若没找,你们不可自行其是。到时候我不止不感激你们,还要告诉给小舅舅知道。”
她是绝不想被揪到蓬莱洲殷灼月身边去的。
万一被认出来,真是小命不保。
所以一点机会都不要给他留。
寒官和路石连声称是。又连声说断然不敢做错事,连累小娘子被灼月君责备。
叮嘱完,陶九九打开包裹看了一下,大的是被褥。小的包裹是一些换洗的衣服,和常用的东西,并一些纸啊墨啊笔啊什么的。还有一把刻刀,大概是刻简用的。都是实用不花哨的东西。最里面放了个荷包,装着好几颗金珠。
她把荷包丢给寒官:“给我几个大钱就行了。”
寒官犹豫:“小娘子带在身上,防备着也好。不叫人看见就是了。”
“我既然编了这样的身世,金珠带着也是麻烦事,不必多此一举。”
寒官虽然把荷包收下从向身上摸了十几个大钱给她,但非得安排个下仆,在公学府附近卖馄饨不可:“小娘子有什么事,便出来找他。免得家里太远。来去不便。”怕她不肯:“若是小娘子这也不愿意,那我也不敢就这样让小娘子入学府去的。拼死也不敢。”又保证:“他不会乱打听事,不乱说话。”
陶九九这到是没有拒绝。
但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好像地下党。”明明只是入学而已。
寒官不知道地下党是什么,陪着笑,只说:“灼月君是关心小娘子,才会这样在意。要是别人,他才不会管。这些年,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他派人来办什么事说什么话。小娘子将来必成大器。”
倒是个会说话的人。
陶九九笑,拿出一个大钱抛给他:“赏你。”
寒官笑着接住:“多谢小娘子恩典。”很配合。
陶九九问及桃家的事。他也说了一些。
桃家其实人不多。虽然也有官职在身,但这些官都是宫中的太后娘娘当年向先帝讨的。
“主家们,并不是读书的料子。”寒官说得十分直白。
“你到是很敢讲的。”
“是小娘子问我,我便要如实作答,再者,我看小娘子也是心有大志之人。即是心胸广阔的大志向者,那我身为属人,就不应该以虚言应付。”寒官到是态度坦诚。
公学府中分成两个院落,一个叫鹤院,是修士们的培育基地。另一个叫清池,学的是‘知乎者也’、圣人之言、治世之道,学子都是些一心想要入朝为官的。
当年桃家的人,就是在浮畈公学府的清池入学。
但实在个个都不是做学问的人,读书读了十多载,考学怎么都考不过,年年落第,入不了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