匙,忽然听到一旁的松树下传来脚步靠近的声音。
“小稀饭~”
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成熟女人走过来,利落的小西装,高跟鞋踏过石砖发出哒哒声。她唇角弯着笑,漂亮的眼睛也在微微笑着。
“好久不见。”
说这四个字时,她语调很轻快。
周溪泛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从落满灰的记忆深处将这个人翻出来。
“……夏怀梦。”
她皱起眉,连名带姓地喊对方大名。
夏怀梦在周溪泛的面前站定,两人一对视,气氛便变得有点微妙。
她干咳一声,瞥别墅大门一眼,“不请我进去坐坐?”
周溪泛冷淡地回:“没这个必要吧。”
“小丫头,还挺记仇。”夏怀梦叹气,“都过去十年了。你长大了,我也老了,你还是这个带刺儿的样子。和我那个妹妹一样。”
周溪泛听到夏怀梦提起十年前的事,忍不住冷笑,问:“你既然十年前走了,现在为什么回来?”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夏家出事了。”
“都出事三年了,你的消息可真够滞后的。”
“……我在国外。”
“你最好一辈子都在国外。现在回来,你又能挽回什么?”
夏怀梦眯起眼,撇开目光,盯着车水马龙的公路沉默良久。
“眠眠在哪里?”
她忽然问。
周溪泛反问:“原来你是来找她的?”
夏怀梦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是我在夏家唯一的亲人了,我当然得找到她。”
周溪泛凝视着她的眼睛,“你这次回来,除了找她,没有别的事了?”
“……”夏怀梦眨了一下眼,睫毛垂遮下,瞳仁里铺着一层和夏星眠很像的冷淡,“嗯,没有了。”
周溪泛蜷起手指,攥紧了掌中硌人的钥匙。
短暂的静默后,她若无其事地转身,向大门走去。
“我也不知道夏星眠在哪。”
夏怀梦抿住唇。
“但我知道,她过得很不好。”
周溪泛开门时,锐利的目光刀子一般觑来。
“她在替你承担着本该你来承担的东西,受你该受的罪。”
“……”
看着周溪泛进了门,大门砰咚一声关上,夏怀梦站在原地,良久不动。
路边,一辆黑色的豪车上跳下一个4岁左右的小女孩,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仰着头拉住夏怀梦的小指。
“妈妈,”小女孩黑眼睛亮闪闪的,“刚刚那个就是眠眠小姨吗?”
夏怀梦没有回答,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站在了身边。
因为周溪泛的这句话,她的思绪忽然猝不及防地飞远。
飞向那遥远的,陈旧的一年。
那年——
她21岁,夏星眠11岁。
那时她与父亲决裂得很彻底,大学都没读完,直接辍学,宣布了与家里的割席。
走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她坐在自家后院的秋千上,身边坐着小小的夏星眠。
只有11岁的夏星眠轻轻地伸出手,握住她,眼睛淡淡地瞥着别处,脸颊却有点别扭的红。
她能感觉到,夏星眠一定知道了她要走。
年幼的妹妹声音平静得像大人:
“没关系,姐姐。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可以替你担这里所有的担子。”
她不是个好姐姐。
从小到大,她总是故意去戏弄性格寡淡的夏星眠,给她讲很恐怖的鬼故事、弄脏她最喜欢的小裙子,每次都把夏星眠惹得满脸通红,要么就惹哭。
她总恶劣地戏笑:“眠眠,你哭起来好有意思啊。”
夏星眠很认真地说:“可是我不喜欢这样。”
她不以为意:“我喜欢就好咯。妹妹嘛,不就是拿来让姐姐逗的?”
然后再惹她恼怒,再逗她哭。
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这个天天被她捉弄的妹妹,用更小的手握起了她的手,告诉她:
“没关系,我来承担。”
她喜欢画画,夏星眠喜欢钢琴。姐妹俩没有一个人喜欢从商。可夏英博需要一个企业的继承人,不论是继承股份还是继承欠债,总要有个人继承。
所以她们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牺牲梦想,担起责任。
她懦弱,所以她揣着梦想逃走了。她以为被留下的妹妹会对她有怨恨,可是夏星眠没有。
夏星眠似乎总是这样。
闷闷地,替别人扛着许多。
夏怀梦深深吸了口气,仰起头,忍住眼眶的酸涩。
“是我欠她……”她喃喃自语。
“妈妈?”
小女孩又拉了拉夏怀梦的袖子。
夏怀梦摸摸小姑娘的头发,目光一转,看向刚刚周溪泛消失的门廊。
另一段往事在脑海中淌过。
她自嘲一笑,叹了口气。
“我也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