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和二十一年,初秋。
正午的太阳晒在身上有种炙烤的感觉。热得很,阴凉儿地里却又透着一丝丝的凉意。
廊下的背阴处,一个小炉子上正炖着一个小砂锅。一缕缕的香甜气息从砂锅里飘荡而出。
炉子旁一个碧衣小丫头满脸担忧的扇着炉火。炉子对面廊柱之间的长椅上,另一个碧衣的小丫头百无聊赖的倚着栏杆嗑着瓜子。
东隔间里,苏婉秋从浑身酸痛中醒来。她眼睛干涩的有些睁不开,脑海中闪过的想法却是自己竟然没有死。
不用和离就能摆脱自己的机会,邵之岐竟然会这么放弃吗?那崡哥儿呢?崡哥儿那么样的人不能因为她而被拖累呀。那样的死法对自己来说也算是报应。
可那个看上去谪仙一样的人儿怎么能被这种肮脏的事情所累,又怎么能因为这肮脏的事被害呢?毕竟两个人中,心思肮脏的人只有自己。
苏婉秋有些艰难的抬起干涩而肿胀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破败简陋的屋子。而是自己曾经看了十五年熟悉又感觉遥远的幔帐顶。
蜜桃色的帐顶上,用金丝线绣着大团大团的芙蓉。
这帐子顶自己已经有好多年未见了。难道……难道爹爹将自己接回了家?想到这种可能苏婉秋眼中溢满了泪水,却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心想:父亲不是应该在阳兴老家吗?而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继母又如何肯答应让我进门?毕竟她对继母的态度一直恶劣得很,让继母伤透了心。
苏婉秋想要喊人,却发现自己喉咙艰涩,嘴唇干裂。声音无法从嘴里清晰的发出来。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是全身的虚弱无力与头部的眩晕让她再次瘫软在了床上。
不过好在,她挣扎的声音引起了外间丫鬟的注意。不一会,一个翠衣鹅蛋脸,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匆忙进了隔间。
被放下的床幔被人从外轻轻的掀起了一道缝。苏婉秋与掀开幔帘的小丫鬟视线不期然的对上。
躺在床上的苏婉秋如遭雷击般一脸错愕的看着这名小丫鬟。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不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素竹吗?她,她不是一年前被人陷害而死吗?而且,而且素竹看起来也要比那时小上许多。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自己还是死了吗?
素竹看见苏婉秋醒了,赶忙将一侧的幔帘挂了起来,然后转身朝厅里走了两步喊道:“姑娘醒了,碧玺赶紧去请郎中,丹梅去向老爷老太太通报一声。墨盏快把外面炉子上煨着的甜汤端进来。”
素竹喊完便回转身子,摸了摸苏婉秋的额头开心的说:“终于退烧了。姑娘你可算醒了。你都昏睡两天了。再不醒老太太跟老爷就准备托人请太医了。”
苏婉秋并没有听到素竹后面的话,脑子里有些迷糊的想这:这到底是哪儿,碧玺,丹梅,墨盏竟然都在?
素竹继续笑着说:“人醒了就好。姑娘刚才是想起来坐坐吗?”问完却发现苏婉秋眼睛一眨不眨,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素竹赶忙在苏婉秋摆了摆手,有些焦急的问:“姑娘您怎么了。您可别吓素竹呀。”
苏婉秋猛地回过神来,眼中再次涌上泪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她没事,素竹探身,小心的将苏婉秋扶了起来。然后把一个厚厚软弱的的靠枕垫在了她的身后。做完这些墨盏刚好端着一碗甜汤走了进来。
素竹接过甜汤,一边用勺子舀起吹了吹,一边笑着说:“姑娘,你这烧了两日了,米水未进的。先喝了这碗甜汤润润嗓子,补补力气”
苏婉秋喝了一口喂到唇边的甜汤。软糯顺滑中沾染着梨子的清香,在口中慢慢化开。抬眼看去,眼前得场景是那么的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是何时的经历。苏婉秋喝了一小碗甜汤后觉的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清了清嗓子苏婉秋才看着素竹哑着嗓子问:“素竹,我们这是在哪里?”又看了看微笑着立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墨盏问,“墨盏你,你也死了吗?”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姑娘您可别乱说。当然是在府里了。姑娘您就是受了风寒。郎中说了,只要姑娘醒了,烧退了就没有大碍了。最多咳上几日。”素竹将空了的碗一边交给墨盏一边皱着眉说。
自己没死吗?苏婉秋心里松了口气,没死就好,不然他的盼儿以后可怎么办。不过风寒风寒是怎么回事?自己不应该是被乱棍打死了吗?那种真实感受,怎么就变成了风寒。
苏婉秋想到了什么,猛地将被子掀开,在自己的身上一通乱摸。立在一侧的素竹吓得赶忙拉起薄被,一下将苏婉秋裹了起来:“姑娘,您疯了。您烧刚退,这被子一掀如果再吹了风着了凉。风寒再加重了该如何是好?”
什么都没有,身上一点伤都没有。难道是因为死了,所以身上并不会留痕迹?苏婉秋裹了裹被子呆呆的想着。一侧的素竹一脸担忧的看了看苏婉秋,然后看了看又盛了碗甜汤进来的墨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