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吗?我的腿都快断了,你背我好不好?”
褚月识皱着眉拨开他的手:“你累了为什么不走慢点?还有,谁家会在景区的山顶,你才是做梦做傻了。”
程梦岐歪了歪头:“如果你家不在山顶,为什么你非要上去?”
“怕涨水,”褚月识不得不又解释一遍,“顺便烧几柱香转运。听说这里的庙挺灵的。”
程梦岐指了指天:“你不觉得这座山被卷进这场邪门的雨,就已经说明它不太灵了吗?”
“为什么?”褚月识皱眉,“只是雨而已,又没有怪物出现。”
“是啦,对你来说没有,大家其实都觉得自己没有,在寝室打呼噜把所有室友都吵醒只有自己不醒,第二天别人告诉还死活不信。人都是这样的也没什么奇怪啦。”程梦岐幽怨地碎碎念两句,果断放弃了。
雨还在下,但无论如何,都不该停下脚步。
往上走……
往上走……
往上走。
“怎么了?”程梦岐问。
“我累了。”褚月识答。
“即便如此,你也已经有徒步登顶珠穆朗玛峰的资格了,小姐。恭喜你。”
但褚月识只是站在原地,怔怔地,无视了程梦岐的阴阳怪气,许久才用梦游般的语气问:“程梦岐,你为什么那样问我?”
“问什么?”
“‘你家真的在山顶吗?’”她看着程梦岐,一字一顿地学舌,将他那奇异的口音模仿了个八成相似,“原来我就是这场噩梦的‘梦主’。”
先前被潜意识刻意无视的一切在脑海中肆意翻搅,褚月识仿佛一个在海底窒息许久的人终于浮出水面,正贪婪地呼吸着名为“清醒”的空气。
雨势并未减小。她松开程梦岐的手,警惕地看着他。
“你醒了。”
“如你所愿,不是吗?”褚月识眼神愈发冰冷,“你口口声声说在噩梦中醒来的人是悲剧,却三番两次刺激我,想让我醒来,甚至不惜告诉我‘梦蝶症候群’的存在。为什么?”
狂风仍然嚎叫着,却不再离去,而是盘绕在二人周身。
不需要任何引导,只要褚月识愿意,她随时可以将这场暴雨变幻成真正的囚笼与利刃。
在意识到自己就是这场梦境的核心之后,她便能够如臂使指般号令梦中的暴风雨。但在因陌生的力量飘飘然的同时,她也前所未有地明白,自己将为这份力量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
“因为你的梦很危险,是我平生仅见。”程梦岐紧绷着嘴角,垂着眼,头发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悲伤,却没有后悔。
梦是灵魂的倒影,映照着梦主过往的一切。珍爱或不堪回首的旧时光,亲人、朋友、爱人,欢乐与悲伤,自豪与羞惭依序摆放。当异常的刺激出现,负面情绪扭曲梦境,就有可能转变为污染的开端。
但即便如此,梦境的所有演绎仍然根源于梦主,被扭曲的亦是其本质。
在学校受压迫的人,最有可能转变为校园类怪谈;怨恨着家庭的人,化成的怪谈多半与家庭有关;最害怕医院的人化成的怪谈,总徘徊在医院之中。
误入这些怪谈副本的人,无论是询问副本中的地缚灵,寻找拼凑梦主破碎的记忆,甚至是直接不讲理地直接开导感化梦主,只要找到噩梦的症结所在,总能找到出口。
毕竟最想逃离这场噩梦的,正是梦主本人,只是他们再也无法做到了。
“你的梦除了雨和石阶,什么都没有。山下已经封堵,山顶永不可及。”程梦岐紧紧抓着马灯的提手,直攥得骨节发白。
人们总是恐惧着具象的怪物。
藏在床下、衣柜里的眼睛,跟随在背后、无法甩脱的黑影,或是吃人不吐骨头,戴着面具伪装同类的猎食者。但真正危险的,常常是没有怪物的‘怪谈’。
比如永远不会停歇的雨,永远走不完的路。
“现在这只是你的噩梦,什么都不会发生,但等你变成新的‘怪谈’之后,一切就来不及了。谁都不可能从你的副本里逃脱,等你吃了足够多的人,副本一旦破溃,这场雨就会变成波及世界的巨大灾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褚月识沉默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所以作为代价,”程梦岐将马灯举到褚月识面前,“我可以把灯给你。如果你不放心,我们还可以订下契约。现在你已经苏醒了,以后必须定时进入怪谈副本,才能维持精神稳定。你已经见识过,这盏长明灯能抑制怪谈,还能保护你在夜晚不被袭击。也算是我的赔罪吧。”
“……我很好奇,”褚月识慢吞吞地说,“你为什么默认我不想毁灭世界?”
程梦岐的脸上闪过茫然:“什么?”
“道歉可以,”褚月识说,“但我不要你的灯,我要你的命。”
狂风扭曲成无形锁链,雨滴化成冰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