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说那个长脸儿?他叫孙老蒯?怎么?你认得?”
景宝山用手搓着后脖梗。
“一农民工,咱家那红砖厂是后盖的,盖房子的时候请的工人里有他。没寻思,这种出苦力的人,竟然也喜欢捡漏!”
我说:“他不是来捡漏的,他是来出手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双小铁鞋摆到景宝山的眼前。
“瞧瞧,300块钱刚入手。那长脸儿非说是自家祖传的鞋,可我一闻上面的土腥味儿就知道。不知入坑多少年的东西,肯定是从土里刨的。
原本我还寻思那小子是个挖坟掘墓,要不就是偷儿。早知他是劳力工,应该多给他俩儿子。”
景宝山细瞧:“嚯!铁鞋。”
我说:“可不!我入行不久,瞧着像是明朝的。就是奇怪,古代女人的三寸金莲不都是绣鞋吗?怎么还会有铁制的?”
景宝山朝着我嘿嘿一笑,对着这双铁鞋望闻问切。
这看古董,就跟中医差不了多少。拢共也就分四望,闻,问,切。
望,就是看古玩的质地。闻,就如同这双铁鞋,定然是刚出土不久。其间隐匿的土腥味儿,哪怕再洗也隐藏不住。问,是从卖家的口中打探古玩的来历。切嘛!也就是蹭手感,用掌心感受其润泽程度。
景宝山拿着这双铁鞋反复端详。
“千秋,你还真是有天赋,甭说,这双鞋当真是明朝的。不过,你可知为何这双鞋是铁制?这双鞋又是用来做什么?”
我一边收摊,忙摇头。
“不晓得!所以才请教你这个古玩老油子。”
景宝山哈哈的笑。
“千秋,你听没听说过一个词叫穿小鞋?”
“穿小鞋?那不是整人的话!”
景宝山点头,指着这双铁鞋对我细讲。
“穿小鞋一词的由来,就是源于这样的铁鞋。你今天收的这双鞋,就是古代人口中的小鞋。它本是一件刑具,专门用来对付妇女儿童。”
“啥刑具?”我问:“满清十大酷刑么?”
景宝山答道:“穿小鞋的刑法起源于明朝宣德年间,就是由重铁,打制成一双极为精巧,绝伦的三寸小鞋。这样的鞋子只有女人和孩童可以穿的下。
倘若有谁犯了谋逆重罪,连坐牵连妻幼。当时的官府便会让妇孺幼子穿上这种铁制的小鞋,在火炭上来回走。
你想一想,烧红的火炭铺成的长路。穿着铁鞋在上头走,铁鞋被碳火烧得红彤彤,受这刑罚的人,脚丫子都被烤成焦炭。等到从鞋中把脚脱出来,轻则烤掉一层皮,重则只能脱出一双森森脚骨。”
景宝山一边说,一边指着铁鞋上的狴犴凶兽向我介绍。
“瞧瞧这图形,龙生九子!”
我回:“这我自然认得,第七子,狴犴嘛!虎头龙尾,四爪长角,好认得很。”
景宝山帮着我收摊,把没卖出去的货都装进面包车的后备箱。
“狴犴在古代代表着啥?《龙经》有云:“狴犴好讼,亦曰宪章。”
传说狴犴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再加上它的形象威风凛凛,因此除装饰在狱门上外,还匐伏在官衙的大堂两侧。狴犴可是牢狱的象征啊!”
景宝山最后断定:“所以,这双铁鞋子,乃是明朝特制刑具。千秋,这双鞋少说值一万。今天这单生意可不亏!”
妈呀!这双小鞋竟然值1万?我原本心里估价还只有4000。
早知道,还真该多给那孙老蒯千百八元。只可惜这老小子跑得快,现在在金陵街,想寻也寻不到他喽!
第一天出完摊儿,景宝山拉着我回了红砖瓦厂。
这红砖瓦厂连排三间房,一间是放着机器的做旧室。另外两间住人,景宝山一间屋,杠爷一间屋。
今天我第一日摆摊,收入颇丰。景宝山买了点儿熟食,杠爷在家里搞后勤,熬了一大锅面糊糊粥。我们爷仨吃着熟食,喝着粥,再来上二斤散白高度酒。
酒过三巡,我们几个爷们儿一个个喝的身体燥热。景宝山脱成了光膀子,露出比弥勒佛还要圆鼓的大肚皮。
他用手指抠着肚脐眼,脸喝的涨红,一只手举酒杯。
“来!千秋,今天我得敬你一杯。以前在农场,想喝酒,没有。现在成了自由人,咱们哥俩还能混在一处,一起做买卖。这是天大的缘分!
千秋,我干了,你随意。庆祝今天丰盛的收获。”
景宝山酒量一般,却总喜欢逞强。
我本想拦着他,杠爷在旁边拍拍我的手。
“宝山这是开心!农场的情谊,旁人不晓得,咱们心里怎么能不明白。农场里的铁才是真铁!”
景宝山仰着脖子,二两白酒火辣辣入喉。我也将手中的空杯斟满,陪着他一饮而尽。
景宝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钱。
“咱今天净赚四万多!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宝山说:“我规划着,咱们必须待在金陵街闯出一些名头。赶明,咱们一人买个bb机,然后就买大哥大,整上个进口的长轿车。咱们还得把这砖房扒了,盖上二层小楼!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