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洲睡着后,徐行坐在院子的汉瓶门旁边揉肩膀。云昭上了茶后给徐行揉,"姑娘别恼,当心头疼。"
舒缓一些后,徐行轻叹口气:"我没有恼,我就是气他对女儿们的态度。"
"姑娘别在意这些,这次回来以后下一次老爷回来是什么时候都说不定呢,说句诛心的话小姐们也轮不到他来管教。"云昭话音越说越小。
"我也没想到杳杳会那样做,真是叫我震惊,是不是真该开始管教她?"徐行自己拿不定主意,也理不清头绪,只能把想到的都说出来。
"姑娘,我方才一直看着呢,小姐明显是故意的。"云昭悄悄看着徐行的脸色斟酌开口。
徐行有些讶异:"她故意的?怎会?"
云昭把自己看见的讲了出来:"老爷进门前小姐先是看了姑娘你的脸色,然后又看了老爷的脸色,之后就是老爷莫名带着怒气训斥您,她在您腿上坐着拿葡萄和扔葡萄都是行云流水的,丝毫没有犹豫,仿佛是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还知道定能做成一般。您是她的娘,她当然向着您。老爷对她来讲……就是一个进门就呵斥亲娘的陌生人。"
徐行若有所思,抬头看云昭:"你说杳杳平常也不讲话,怎今日开口就喊娘,她平常怕是装的,装自己不会说话。"
云昭笑出声:"姑娘您多心了,一岁的孩子不开口讲话的海了去了,小姐说了一句娘而已,您平常总抱着她说着什么到娘这儿来,娘抱你这样的话,她听进去了脱口而出也是有可能的。"
顿一下,又道:"她连路都走不稳,说话反应慢也正常。"
"可她以前明明很聪慧,认人认东西不是很快么?"徐行不死心追问。
"姑娘。"云昭替徐行拿掉吹到发髻上的花瓣,"小姐如今的反应也不慢,她今天砸老爷那会儿可是连老爷自个儿都没反应过来。她要是说话走路再快点,怕是以后吵架都没人吵得过她。"
徐行扬唇一笑:"照你的说法,她以后倒不像个会和人吵架的,像是会直接打的主。"
云昭也笑:"不能够,小姐定是先吵,吵输了再上手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主仆二人在院子吃吃的笑,槐月的午间和风絮絮,吹扶着新拔出的竹条簌簌地响。阳光投射在竹叶上,影子又散在青石旁。
而此时同样在院里看煦风吹竹枝的也不只有徐行两人。
陈渡以在自己院里看竹也有好一会儿,就那样仰头看着不说话,她的夫君冯之渐面露不忍:"阿絮,你去吧,明儿去看一看。人有那么多,她不会瞧见你。"
陈渡以抚了被吹得叠堆在一起的袖口,温声回应:"表哥,我会去的,就是远远一眼我也心满意足。"
冯之渐叹气:"我知你心苦,我何尝又不是。只是如今已过去了,你还能看看她,我也有了士临,已比世间大多人得到了许多。"他覆住陈渡以的手,"阿絮,过去吧,八年了,你我都要学会放下。"
"娘,明日谭家周岁礼,我穿什么呀!您快些过来帮我瞧瞧!"有一爽朗笑声远远传过来,陈渡以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给了丈夫一个宽慰的眼神后朝那少年走去。
"明日下了学再过去,何必换衣服?"陈渡以嗔笑。
冯士临脸红耳赤:"明日我不想去学里,天白他们都不去。这样的好日子,我,我……"他挠了半天头,支支吾吾就是编不出来借口。
陈渡以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不去便不去,这样的好日子休一日也没什么好责怪你的,走吧,去挑你明日的衣裳。"
冯之渐瞧着远去的妻儿背影,低下头时已有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涌出,他又怎么放得下?说的那些话表面上是宽慰妻子,又何尝不是宽慰自己。
长洲半梦半醒之间被徐行捉了出来,挑换衣服就花了好一会儿,她闭着眼睛任由身边人在她身上动作。
徐行今日比上次百日宴穿得更隆重些,抛家髻一丝不乱,戴一莲花小金冠,冠两边各一花丝镶嵌红宝石金簪。额角描一火红花钿,耳上是珍珠荷叶耳坠,穿着交领斜襟长衫和一条草绿竹枝花鸟马面。
出门时阳光撞了长洲满怀。
一群徐家小孩儿蹦跳着过来叫\"妹妹\",谭揽月在徐棠观旁边木讷呆傻的战立着,长洲下地后左摇右晃的走到谭揽月身边挽住她的脖子,用脸贴住她的脸上下左右来回蹭。
一群小孩儿迅速的吵闹开来。
几人一起吃了些点心果子,徐守正含笑入室,单手把长洲抱起来,身后带着一群小孩往设宴处走去。花厅已有了许多人,苦楝树下铺一红色地毯,上面摆放书,铜钱,算盘,玉佩,印章等东西,还有些许吃食玩具。
长洲被放在毯子上,众人都往后退出了一段距离,有的站在假山后,有的站到了阶梯旁。
空中带着清苦香味,因为个头不高,长洲看到的苦楝树像是几团淡紫色的云雾。
众人见她在地上